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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絮叨后,阿沅见佩刀护卫还维持着拔刀的姿势,站在案台前听我们说话,脸皮涨得发紫。阿沅又扯了扯我袖口,“大人,他、他怎么不砍我们?”
“这位军爷下不了手吧。”我嘴角扯了扯,向护卫看了一眼。
“原来、原来是个好心肠的人!”阿沅抚着心口,长吁口气,“吓死奴家了!”
护卫脸皮由紫转红,由红转紫,目光从刀背转到我脸上,再从我脸上转到刀背,迷惑与愤怒在他眼中鏖战。
“磨蹭这许久,还未将扰乱长安秩序的刁民抓获么?”人群后,排众走来一人,严整的官袍与些微发福的体态,一眼便能认出,正是御史台的首座,御史大夫吴德草。
我收回扇子,摇开扇面,打着风。
佩刀护卫拔出了刀,连退数步,跌了个倒栽葱,惹得围观路人一阵哄笑。
吴德草背着手瞄了一眼护卫,再瞄一眼我,一抱拳,“哟,这不顾侍郎么?”
“哟,吴大人,许久不见。”我回了个礼,“令尊令堂还好么?”
吴德草正要答句好,忽然闭了嘴。我拿扇子一敲头,“抱歉抱歉,忘了前不久吴大人回家奔丧的事了。吴大人节哀顺变!”
“有劳顾侍郎记挂!”吴德草神色莫测地瞧着我,换了话题,“顾侍郎在朱雀大街摆摊,可让本官为难得很呐!监查百官,乃本官职责所在……”
我正虚心聆听,就见人群后的萧阁老大踏步走来,白须飘飘,面皮冷冷,声如洪钟一声怒吼:“顾浅墨你为官不恭,知法犯法,扰乱长安,该当何罪?来人,给我拿下此人!”
五名护卫快步上前,持刀向我奔来。
阿沅瑟缩在我身后,惊恐不已,“大、大人……”
“萧阁老,有话好说嘛。”我赔笑着,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身体撞得书案倾斜,案台上的笔墨纸砚顿时飞了出去。
笔杆点中了一名护卫的眉心,哀嚎倒地。
墨汁泼上了一名护卫的眼睛,停步揉眼。
纸张贴上了一名护卫的鼻孔,停步挖鼻。
砚台砸中了一名护卫的脑门,闷声倒地。
萧阶胡须乱抖,狠狠甩袖,“来人!”
十名护卫从萧阁老身后奔来。
阿沅扑进我怀里,直抖,“大人,我们生不能同寝,死定要同穴!”
我摸着阿沅的脑袋,心道果然患难见真情呐,尚未感慨完毕,就见铁链枷锁当空抛来。若不是眼角余光瞥见一个浅色衣衫的身影,我便要抱着阿沅蹲到桌子底下了。
于是彼时,我以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模样淡定对敌,于是此后,长安很长一段时间都流传了本侍郎“朱雀卖艺逢变生,笑傲台阁尽从容”的美名佳话,勾栏说书与传奇话本亦由此衍生。
且说那时无情铁链当头兜下,寒风凛凛,一个浅色的身影由远及近,掷出了手中的一卷画轴,只见画轴凌空飞过,绕住铁链旋转数周,最后以一个铁轱辘的形状,从我脑袋顶上飞了过去,同时阿沅也应景地晕了过去。
如此一番手艺活在朱雀大街的上空上演,震惊了围观的路人。铁轱辘重重坠地后,浅色身影的人也已到了跟前,衣袂飞展,抱拳一礼,“下官见过萧阁老。”
萧阶静而冷地瞥了一眼来人,“晏编修也来卖艺了不成?”
“朱雀大街,众目睽睽,万望阁老低调行事。”晏濯香和婉道。
“好个低调行事!”萧阶鼻子里哼了哼,一手指向我,“敢问晏编修,这位门下侍郎挡道设摊,扰乱长安的行径可算低调么?”
晏濯香转头看了我,我亦看他。
他目光停顿了片刻,再看了地上的一堆狼藉,回头对萧阶道:“顾侍郎此举虽情有可原,但毕竟有损官仪,可详加劝阻,或上奏参本,停职降俸。”
我冷吸了口气,从后面死死盯住这位探花郎。
萧阶呵呵笑了一声,极为阴险,“原来需要晏编修指点老夫该如何做。”
“下官不敢!”晏濯香极尽谦恭道。
这时,吴德草上前对萧阶道:“阁老,时辰不早,还是入宫见了圣上再行定夺吧!”
萧阶冷然甩了袖子,坐进轿子,与吴德草一同入宫去了。朱雀大街上,围观百姓也纷纷散去。我一扇子将阿沅敲醒,“再睡,本官可抱不住了!”
阿沅醒来后,委屈道:“奴家、奴家明明是晕过去了!”
晏濯香俯身从铁轱辘中扒出自己的画轴,展开看了看,确定无恙后,再拭去上面的灰尘。踢阿沅去收拾残局后,我站到晏濯香身后,咳嗽一声,“那什么,今日多谢了。”说完,我便转了身预备走。
“顾侍郎。”晏濯香在我身后喊了一声,“可否共饮一杯?”
一刻后,我随晏濯香爬上了三层紫檀木梯,一脉暗香袅绕在周身,仿佛给人七窍都注入了一份灵动通透,观山不是山,观海不是海,观天地而见浩渺,观众生而视红尘。
“晏公子来了!”一个浑身透着不染烟火气的小厮上前招呼,“这位是晏公子的朋友?这回要喝点什么?”
“十里春风。”晏濯香不假思索地回。
“两位都是?”
“都是。”
长安西市,般若楼。一楼卖酒,二楼卖香,三楼卖茶。一楼满座,二楼疏落,三楼无客。
楼上没有椅子,只有方席,于是我收拾了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