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思地别开了头,嘴里却还是替桑耳和柑络打算着一桩要紧事:“倒是您脚上这条龙筋……有它在,就算趁乱找到了出路,您也逃不出去,万一牵绊住了您的腿脚,被六方贾追了上来,又怎么打算?”
“我现在还不够气力,有它带着跑倒还能松快些……”桑耳长老神思游离地抬头望了眼不知延伸到多高去的长索,摇了摇头,继而冲着女子掂了掂手里的四尺木棍,“反正有这半截子的骨琴在,等到出了渊牢地界,怎么都能解了它,丫头别怕。”
女子端详了绑在老人家废腿上的长索许久,直到趴在桑耳背上的柑络暗中朝她微微颔首示意,她才低了眉眼,算是暂且放了心。
然而柑络并不打算放过她。
“你真不跟我们走?就算丫头你放不下杜小子,也得替这孩子想想。”老人家好不容易才缓过了一口气,竟也和老朋友一样冲着殷孤光姐弟纠缠不清起来,费劲至极地朝殷孤光扬了扬手掌,“不管他是不是和卫禽小子一样、真是你的幼弟,这地界总归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女子哑然失笑:“您老别听桑耳前辈信口胡诌。杜总管只是我姐弟昔年的故人,哪里留得住我?”
“倒是柑络长老您……此后的年岁恐怕要比如今更辛苦些。”她不但没有因为老者的话去顾忌身边的小师弟,反倒意味深长地瞧了眼眉头深锁的桑耳长老,话里却显然是冲着柑络去的,“没有您在山门里看着他,桑耳长老是该离彻底糊涂不远了……不管渊牢以后会落在谁的手里,会变成什么样子,二老这次既然走了,都请不要再回来。”
她放柔了语声,一如以往劝慰自家弟妹般、为这两位各有执念的老者着想了一次:“就算您二位再怎么绝顶聪明,也经不起每三百年一次的重新来过了,请务必不要再搅进这趟浑水……师门祖宗的嘱托再要紧,也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是不是?”
桑耳果然如女子所言、稀里糊涂地胡乱挠着耳朵,摆明没完全听懂女子话里所指,柑络却听明白了。
老人家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对女子竟然如此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也颇为讶异:“只知道老桑耳和二旋子都极为看重丫头你,没想到他们连这种丢死个人的丑事也告诉了你……”
似乎是嫌老朋友的肩骨太硌人,柑络长老滑稽不已地在桑耳背上扭了扭身躯,顺势再次抓紧了四尺的木棍,让自己得以往殷孤光姐弟离得更近些:“当初不得已震碎了魂魄,用假死糊弄了所有尚在人间的老朋友们,只有老桑耳知道我还好好地活在太湖底……若不是为了我,这老小子也不会每三百年就赶来这地方遭一次罪。”
“我随着自己的执念胡来了大半辈子,最终也没折腾出个结果,只连累得老朋友被小人所用……论起糊涂来,他哪有我厉害?”
柑络郑重其事地朝着殷孤光姐弟点了点头,他耷拉的眼皮下隐隐有慑人的精光一闪而过,让女子稍稍放心了些:“如今我也算糊涂到了头,好歹想清楚了一桩事……这太湖渊牢再变幻莫测,哪有我锹锹穴的洞天逍遥有趣?老桑耳和我这次要是真回得去,大概是再也不会出山门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