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殷孤光骤然记起了自己一路穿墙而来、碰上的其中一个难友,后者自称是锹锹穴的子弟,双眼皆盲,却能仅凭着殷孤光的言语描绘、就极为迅速地画下了来路的地图,虽然在这虚境里暂时还无用处,却显然比寻常的修道人都要眼明心亮。
就是这位处变不惊的盲道人,在知晓殷孤光有可能找到修真界一众前辈长老时,还曾拜托过殷孤光帮着带句话给他的桑耳师伯。
然而隐墨师还未来得及张嘴带话,把尽心尽力要照拂长辈的自家师侄忘得一干二净的桑耳已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将这桩他反正记不起的麻烦扔到了脑后。
“管他呢……反正那个白兮兮的怪伢子答应过照看被关在下头的所有后生,他连在咱们这层来来去去都能不让人看见,在下头铁定更自在,不管哪个小的被漏下,他都会帮着带出去的。”
柑络有气无力地摸了下自己毛发寥寥的头顶,没有再说话,摆明已懒得再计较老友这把自家后辈的性命彻底交托给外人的犯傻举动。
殷孤光心念电转,呢喃着猜出了老人家话里的怪人:“白义?”
桑耳眼睛一亮,狂跺拐杖:“啊对对对那孩子好像是叫这名……穿着一身惨兮兮的白,一从石头缝里钻出来就丁点动静都没地站在那,也不怕吓死个人……明明是他来找我们两个老头子帮忙,可问他什么都不说,偏要我们一个劲地猜。”
想到彼时和白义骏仆的打交道之困难,桑耳几乎要彻底犯了白眼:“要不是我和老柑络都有过几个哑巴徒弟,哪里猜得出他的鬼心思?!”
“他是杜小子手下的第一号人物,能暗中搅乱了禁锢大阵,等到关键时候就救了咱们和所有老朋友,已经是仁至义尽,你别老是在背后数落他。”说起正经事来,柑络又使劲地半抬起了眼皮,“听说蜃禹丘收了个姬满的血脉当徒弟,这次也被杜小子关在了渊牢里,他怕是为了原来的主子……才会和六方贾较起了劲。”
“不数落不数落。”桑耳自知理亏,当即也肃然了神色,“他的确有心,能在杜小子眼皮底下,用自己的魇化之气把所有石笼子的封禁力量泡成了残废,就等着咱们十九个山门里哪个后生能看懂手札上的指点,引得仓颉留下来的造字神力‘醒’过来,就算咱们这群老不死的统统没气力在身,这内外一使劲……也足以逃出来了。”
“可他救人也不能只救个半茬子啊!”然而想到最重要的一位还被严严实实地关在石室里,老人家变脸倒比太湖上变天更快,立马就收起了正经神色,凄凄惨惨地往石室里的女子望了眼,“我还等着丫头你出去,做我孙媳妇呢……”
“不要在外人面前装疯卖傻,你孙子连残灰都早就在十三重瀑里被冲得一点都不剩了,哪里还能娶媳妇?”不知为何,同样是刚刚逃出了禁锢,柑络长老却比桑耳要虚弱得多,说多了几句便面色惨淡,甚至有些开始喘不上气来,只能在开口讥嘲之余、朝着老朋友招了招手,“你是不是刚才跑太快,撞到天灵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