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耳长老就这么被气跑了后的足足一刻辰光里,石室里的姐弟俩都相对无言。
仿佛方才那个逐客令只是个推托之词,女子竟全无再引小师弟多叙家常的意思,只是温柔且静默地替殷孤光整理着那绾色暗袍的衣角袖口,像是幼弟再不穿上这件衣衫、便会被冷得瑟瑟发抖。
“三姐。”
幻术师等待了许久,才终于出声打破了这尴尬的……至少于他而言,已再忍受不了的静默。
“他和老四曾有几分交情,如今又看到了你……我当然不能容许他再这么吵吵下去。”
出乎意料的是,女子不但没有推诿敷衍,反倒从这犹豫的轻唤声里听明白了小师弟的疑惑,竟干脆无比地先行应了句。
“四师兄云游人间界多年,和不少山门的前辈都是忘年知交……桑耳长老与他相识,也并不奇怪。”幻术师听懂了三姐话里的担忧之意,却不明白他们眼下的境况为何会和四师兄有所干系。
女子失笑着拍了拍殷孤光的肩胛,示意小师弟直起腰身、她才好看清这绾色暗袍是不是足够宽大:“你以为老四真的是喜欢和人间修真界的生灵打交道?当初大哥把他带回来的时候,这孩子在师尊面前立下的第一个誓言,便是情愿拆骨卸肉、也要和这阳世间的人族断绝干系,就算永生沉沦鬼蜮,也绝不肯再看这人间界众生一眼。”
“直到老五拜入师门之前,他还固执得不肯迈出修罗界一步,无论大哥把他扛出来多少次,都不惜遍体鳞伤地要爬离人间界,说是只要不在这个有人族繁衍生息的地界,哪怕在魔惑、修罗亦或冥界被欺负到死,也是好的。”
“他之所以愿意回到人间界来,是看穿了师尊仍对人间界有所眷恋的心思……即使在我们这些兄弟姐妹里,如今的他看起来是最心疼这凡世众生的那个,可这都不过是顾念着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的师尊,才勉强自己去做的无用修行罢了……倘若没了咱们那位狠心的师父,你四师兄别说在人间修真界四处奔走、为无辜生灵图谋生机,恐怕是会先我们所有人一步、把这凡世搅得再无宁日的。”
殷孤光登时僵在了原地。
女子不以为意地折了折绾色暗袍的边角,没有再把这足够吓傻了小师弟的辛密继续下去:“至于桑耳前辈,你无需替他太过烦忧……他每次重进渊牢,都会愈发糊涂,但这并不是渊牢的禁锢困阵所致,于他灵台元气也无损伤,不过是此处的主人和他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玩笑?
幻术师几乎要替那被气跑的老人家喊起屈来——虽说能随时比自家三姐跑得更远,可被那不知尽头的龙筋长索捆住了腿脚、硬生生地倒吊着不能落地,如今又成了他人口中的“老糊涂”,让他这个数千年以来都以绝顶聪明为名的老人家……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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