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远处个个风穴里高腾起的小雪暴……直到他连说话的气力都渐渐没了。”
“雪鸮族生于风雪、葬于风雪,我也并没有在他去了之后帮上什么忙。”
“师父并不知道这事,他大概到如今也记不起那个名义上还是他的侄子、却没能活过短短数十年的‘老’雪鸮的。”
“可我忘不了。”
“他是我这辈子见到的……第一个渐渐迈入了死地的生灵。”
“不怕前辈笑话……那时候的我,尚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死’这一说。”
“雪鸮族历来是妖境凶禽里极为悍勇的一脉,每一代的儿孙再不济,也至少能在妖境秘队里混得一席之地……更别说我家师父以少年之身、就入主佑星潭,成了九山七洞三泉掌教之尊其一这等荣光大事。”
“冽川荒原上,大概除了我这个临时借住的外来生灵,是从来没有过呆坐等死的无用后辈的。”
“我自小不曾踏入过妖境之外的地界,在师父告诉我之前,甚至还以为自己也是雪鸮族里的一员……可即使到了后来,也有很长一段光景并不明白为什么整个冰原上除了师父,其他的同伴们都和我长得全然不同。”
“最让我迷惑的,是他们明明和我一样,几十年、甚至百年都不会老去,怎么会和我毫无干系?”
“直到后来我才醒觉……我们是不一样的,即使是已修炼成了妖的雪鸮族众生,也绝长不过我的命数。”
“若不是眼睁睁看着幼年残疾的他在我跟前一天天的老去、死去,我根本还不知道这世上的众生是有能彻底离开阳世的机会的。”
“除了那些跟着师父在人间修真界里来去的,你们知不知道雪鸮族的虚境里,在这四百年间死了多少位族众?”
“二十三个。”
“他们每一个都死在我的眼前,或是修为未稳、而渐渐老去;或是一时没能抗住冰原上的天难;或是伤重归来、却没能在故乡里养好身魂,反倒苟延残喘到了自己都无法忍受的那天,最终恨恨离世。”
“他们每一个,都以全然不同的方式死在我的前头。”
“可我呢?”
“我明明不是妖力强绝的雪鸮族后裔,甚至不是出生在极南妖境里的一员,更不是自小刻苦修炼、而得道大成的有福生灵。”
“我不过就是这世上乌乌泱泱、多得不能再多的凡人之一,除了这身不知从哪里来的妖力,是根本和人间修真界扯不上半分干系的。”
“为什么反倒是我这个凡胎,要年年岁岁地长久活下去,永远不知道这漫长命数的尽头,要看着其他生灵死在我的前头?”
少年低着头,痴痴地望着自己苍白的掌心,忽地轻笑了声。
“前辈你说……如果我连死的滋味都没尝过,甚至这辈子都这么傻傻地被师父和佑星潭护下去,永世都心知肚明自己不会有‘死’的一天……那这么长的命数,到底算不算得上是活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