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风,已经刮了整整一天。在傍晚时分,天中阴云越发的沉重,随后不久便下去了硕大的雪片起来。风卷着雪花,狂暴地扫荡着山野、村庄,摇撼着古树的驱干,撞开了人家的门窗,把破屋子上的茅草,大把大把的撕下来向空中扬去,把冷森森的雪花,撒进人家的屋子里,并且在光秃秃的树梢上,怪声地怒吼着、咆哮着,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它的驯顺的奴隶,它可以任意的蹂躏他们,毁灭他们。
宋君鸿领着手下的一些士兵,艰难地在荒野里跋涉。他和种依尚走散了,现在跟在他身后的,只有三十来名浑身伤痕的残兵。
此时距新宜城下那场艰难的殿后和突围战已经过去两天了。宋君鸿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才能突围出来的。他只记得到了最后自己的四面八方都是金兵,他只有拼了命的挥刀、挥刀、挥刀。敌我双方的嘶吼声和惨号声混杂在一起不断传来,宋君鸿身上也溅满了血。有敌人的,也有部分是战友的,甚至——还有不少是他自己的。
他身上至少有大小伤痕八、九处,即便是当初转战回平江府的一路战斗中他也没有负这么多的伤。
当时,他以为自己一定会战死在那里,他战斗到已经麻木,最后以至于连胳臂的酸楚和伤口上的疼痛都几乎感觉不到了,只是下意识的在和各个方向的敌人战斗,大概貌一直战斗到自己也倒下为止吧?
后来即便是突围出来了,一支金兵的骑军也在身后紧紧的追赶他们。他们跑的马力已乏,最后还是靠着这突然风雪大作的天气变化才让金兵们放弃了继续追击的念头。
他们就像是从阎罗殿中挣扎着又爬了出来。
“大人,去前面的树林中避一避风雪吧?”李三狗吃力地快走了两步,上来和自己问道。
宋君鸿点了点头。江南地区山多林多,倒是可以帮他们挡挡风雪——尤其是在这个他们都已经累的再也跑不动了的时侯。
宋君鸿回头看了下跟在他身后的这三十来名捧日军战士,人人都低着头一句话不说,只是迈着似有千斤重的步子一点一点往前挪动着。
也不知种依尚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还有,自己和种依尚带过来的一千两百名捧日军战士,能突出重围的怕是并不多,能有个两成活着出来就算不错了吧?
平阳县过来的江云、武长山他们的情况也不会比自己这边好上哪里去。
而广武军完全让敌人包了饺子,就算不被全歼也难有多少生存者吧?
如果再加上一早就陷入包围的四千铁林军和随韩书俊冲下来接应时的那部分兵力损耗,宋君鸿在心里简单算了算新宜城下那一战宋军损失的人马:加在一起赫然有一万两三千之数。
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救一个高行!
这时,宋君鸿心里出离的愤怒了起来:你高国舅再骄纵,凭什么在战场上乱来?你韩家再怎么维护高行,凭什么让这么多的士兵去填陷井?
为了你们的一次任性的行为和一已之私,让一万三千多名大宋健儿就这么白白的丧命在战场上了。难道只有你们皇亲国戚的命才算命,我们的命就不算命了吗?
既然从军参战,那战死沙场也算是宿命使然,本也怨不得谁。可他们死的太冤、太不值了!
宋君鸿突然觉得胸腔中憋着一股酸楚的浊气,想要怒吼出来。想要像在战场上时种依尚骂的那样:“你们这些贵戚高宦都是王八蛋!”
安得巨擎托神斧,削尽不平雪尽仇!
宋君鸿在这个时代已经生存了近第十八个年头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这个时代的“贵贱有别”,现在才发现在他心里仍然潜藏着对这份身份差异深深的不平!
或许自己个人的意愿与这个古老而庞大的时代文化相比根本是渺小若微尘,但他仍然深深的不平。
总有一天,我要讨回公道!
宋君鸿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一边咬紧了牙关,默默的留在队伍的最后,护着着手下们全部避入了李通所指的那片树林中。
他随后进入树林中正要分配警戒任务,李三狗就走了过来,对自己轻声说道:“大人,王成指挥使不行了,您去看看吧。”
宋君鸿吃了一惊,慌忙奔了过去。但他刚到跟前,抱着王成的孙狗子就对自己一脸戚容的摇了摇头。
宋君鸿伸手探了一下王成的鼻息,却发现他已经咽气了。两人甚至连最后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宋君鸿慢慢地站起身来,眼神空洞的退后了两步,突然大声的吼了起来,他猛地拔出腰畔的战刀,想要砍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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