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郑小六一家和其他的邻居也连忙在旁边点头附和。
就这样,关于丁蓉的噩耗,便是由郑知庆先行转达了。
但另一方面,丁蓉为了宋君鸿跳江的事情,却也在众人都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在潞县疯狂的传扬了开去。
又过得了几日后,宋君鸿再也忍耐不住,瞒着父亲来到了郑知庆府上。
接待他的是丁蓉的娘。
丁蓉母女自小为夫家所不容,于是她娘领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娘家郑知庆府上居住,但这样也难免会受到郑氏人冷眼嘲讽、下人们背后指指点点,两母女相依为命,这么十多年才坚强的挺了过来。
现在丁蓉突然走了,丁母万念俱灰。
宋君鸿进了屋来,却不知说什么。他是以口才见长的人,此时却像是笨拙的如同不会说话的孩子。
良久,丁母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蓉儿喜欢你,我是个择夫不善的人,所以不想女儿也重蹈我的覆辙。蓉儿不想嫁人,我便也纵容着她。她想嫁你,我也便期待你能对她好。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么样的一个结果。”
宋君鸿也唯有唏嘘。
丁母啜道:“我知道,这事儿也不应该去怪你。可为人母者,总是不能对这件事完全释怀,你去给蓉儿上柱香,然后就离开吧!”
宋君鸿抬眼望去,屋中的几案上摆上了一块小小的灵牌,上写着:“爱女丁蓉之灵”几个大字。字痕犹新,显是新做的灵牌不久。
宋君鸿上前捻起三柱香,就着烛火点燃了,退后两步刚想行礼,突然一阵暴怒的吼声传来:“谁让他进来的?叫他滚!”
宋君鸿一转头,就见郑知芳怒气冲冲的奔了进来,上前夺了宋君鸿手里的香,一把将他推开,骂道:“你个小混蛋!我当初就不该让蓉儿接近你!你不配给蓉儿进香,也不配进我郑氏的大门,滚,快滚!”
说罢又回身一扬手:“来人呀,给我把他打出去!”
话音未落,郑经已经领着一帮家仆提着棍棒冲了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对准宋君鸿头上就打过去。
“爹、爹!你快叫他们都停手!”丁母吓的够呛,慌忙拦道:“你们这样会打出人命的!再说蓉儿泉下有知,必也不会同意的。”
哪知郑知芳怒火之下,连上来阻拦的丁母也推到了一边,怒声吼道:“都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我让她嫁给那些好人家她不听,只是成天跟着这个小混蛋屁股后面,现在把命都丢了,还连带全县城的人看我的笑话!”
后来,还是在郑知庆闻讯及时赶到,才把宋君鸿从棍棒中救了出来,送到了就近的郑小六家中。
饶是如此,宋君鸿也是让郑经带人打得头破眼肿,浑身青紫。
郑杏儿一边给宋君鸿敷伤药,一边骂道:“你人傻啦?就算不会还手,也不会跑啊?”
宋君鸿一阵苦笑:“其实这样一来我心里反而会好受了些。”
郑杏儿一怔,鼻子里忽然酸了一下,挥手还抽打了下宋君鸿的头:“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冤家!”
“哎哟!”宋君鸿叫道:“表姐,你轻点儿!”
“怎么?听说郑经他们那么多人打你,你都没有吭一声,我抽一下,你就开始叫痛呢?”郑杏儿偷偷抹了下眼泪:“丁蓉已经不在了,你可不许再有个三长两短。像今天这种站着挨打的傻事儿再也不要干了,要不我就在这儿先抽死你得啦!”
“知道了,姐!”宋君鸿拍了拍郑杏儿的手,心里涌起一丝暖意。
好不容易裹扎完伤口,晚上时回家的郑小六又带回来一个让人气愤的消息:郑氏一族决定不许给丁蓉立坟下葬。
丁蓉虽不姓郑,但必竟是郑氏族长的外孙女。她们母女被从夫家赶出来后,身无片财,便十多年来都是在郑知芳家中从小长大,实也与郑家人无异。郑氏的墓园占地极广,当然也不差留给她们母女这片方寸之地。这时时代讲究人死一定要入土为安,就算人投了江里捞不上来尸首,那么立个衣冠冢总可以了吧?
可自从丁蓉的死讯传出后,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也都再次浮嚣尘上。其中传播最广的便是丁蓉和宋君鸿私订了终身,以至珠胎暗结,并且借着宋君鸿出去上学的借口想私奔,不成想宋君鸿始乱终弃,丁蓉感到没脸见人,所以才投了江的。
总之,关于宋君鸿和丁蓉之间各种奇怪的推断和设想都层出不穷。不管在任何时代,人们都从不缺乏八卦的情怀,而且是对于各种越是香艳、有悖于伦理的流言编造、传播的热情越大。到了最后,已经是变得越来越难听和不堪了。
郑氏族里的几位老人长辈便一起去找郑知芳施压,不允许有丁蓉这么一个伤风败俗、名声狼籍的女人葬入郑氏墓园。郑知芳扛不住族里众老们的压力,再加上自己也是个死爱面子的人,所以便终于对外宣布不为丁蓉立碑下葬,甚至对外宣称断绝和丁蓉了祖孙关系,连丁母给女儿做的灵牌听说随后都被他从府里扔了出来。
郑杏儿听说好友名节受到如此侮辱,气得摔了筷子就要冲出去找族长理论。
郑小六和春柳忙给死命的抱住。
“姑父,在咱们这儿买块最好的要多少钱?”一直默不作声的宋君鸿这时突然问道。
“每亩大、大约要个三十多贯吧。”郑小六奇道:“你问这个干嘛?”
“买墓地!”宋君鸿说道:“姑夫,我给你钱,给我买最好的墓地!郑知芳不认他的外孙女,我宋君鸿却认我这最好的女学生和挈友。他不葬,我来葬!”
这句话把郑小六一家惊得一呆,连郑杏儿都忘了继续挣扎。
郑小六劝道:“君鸿,你可不能感情用事,要想清楚啊。这种墓地很贵的,且现在外面的人本来就已经胡说的这么历害了,你要是再代族长葬了丁蓉,那不更是落人以口实吗?”
宋君鸿从怀里掏出了两张面额二十两的交子,摆在了桌上:“姑夫,你只管拿去帮我买,不够再来管我要,现在钱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个问题了。至于外人的闲话,我以前就是畏于人言,才对丁蓉一味的冷淡,现在是该补偿她的时侯了。这事儿我考虑好了,决不后悔!”
郑小六眯了点头,郑杏儿突然扑到了宋君鸿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丁蓉的衣冠冢筑成之日,现场除了宋大柱和郑小六两家人,便只有郑知庆和丁母两人前来。
众人悲伤的行完了礼后,郑知庆对宋君鸿说道:“君鸿,你能这么做,很难得。”
因为郑知庆是深知宋君鸿和丁蓉两人间清白的人。
宋君鸿对郑知庆问道:“恩师,你说这县城里的人们说了丁蓉十年多的闲话,现在她人已经不在了,这些人们为什么还是不能放过他呢?”
郑知庆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有时侯连我也不知道,倒底是人言可畏,还是人心可畏了!”
忙活完丁蓉的丧葬事宜后,宋君鸿又养了几天伤,就待又回转学校继续学业了。
在走之前,宋君鸿把家里的事情尽可能的作了一些安排。他在《桃花扇》戏文和标点符号这件事上,光获得的现金之利就高达近一千两百贯之多。
他沿着河滩为家里购置了二十三亩上好的田地,再加上宋君鸿的举人功名可以让宋大柱一家少纳不少税赋,这样一来,宋大柱一家的生活水准就可以一下子飞跃成当地的富裕人家水平。受了一辈子苦的宋大柱也终于可以扔下弓箭猎叉,过过小地主的生活了。
然后,他又给父母留下了一大笔的钱,让他们翻修一下这一下雨天就开始漏水的老房子,又给妹妹也在钱庄里预存了一百贯的丰厚嫁妆。宋君鸿甚至还购买了一大箱的礼物送给了郑小六夫妇和授业恩师郑知庆。
只是郑知庆脾气撅,又大多给退还了回来。宋君鸿知他脾性,也并不为意,只是嘱咐家人对这位老师的身体健康妥为照顾点儿。
看着家人们惊喜的笑脸,宋君鸿的这趟回乡之旅,才总算是感到多少有了些许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