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先雄心万丈,离家之后,才知百无一用是书生。后来好歹在这间古玩店里安了身,不想才安顿下几日,竟又换了东家,今日才知新东家竟是公主。”林泽又给周瑛添了茶,倒也坦然,“不知公主盘下这间店面,是否要自家开店,若是如此,容我厚颜毛遂自荐,做个账房。”
“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是为了科举做官,而非做个账房。”周瑛沉吟后道,“回头我去打听一下,让人把你的功名补回去,再有两年就又到会试了,你准备一下,再去考考吧。”
“谢过公主好意,但此事……”林泽摇了摇头,眼神有些复杂,“本朝以孝治天下,凡父告子的忤逆之罪,绝无可赦。此事已成定局,公主实在不必为我多费心思。”
周瑛之前并未接触过革除功名这方面的事,以为还有转圜的余地,见林泽如此说,心中不由又是意外,又是同情。她心知林泽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终于哑然。
林泽倒比周瑛更能接受事实,劝周瑛道:“每年参加会试的学子不知凡几,最后能金榜题名的又有几个?其实我真参加了会试,也未必能考中。如今我不去考,说不定倒免了我名落孙山的尴尬。”
尽管林泽如此说,但周瑛也知道,考不考得上是一方面,考不考就是另一方面了。
谁读了十几年书,会连试都不试,就断言自己肯定名落孙山呢?不提林泽本身素有才名,退一万步说,就算学得不好,但事有万一。万一考题前一晚正好做过,万一正好遇上了欣赏自己文风的阅卷官……十年寒窗苦读,不到最后一刻金榜贴出,谁会甘心说放弃呢。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这些话说开了,对林泽反而是一种折磨。
所以周瑛索性也不去提,她沉吟片刻,看向林泽,“也罢,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就算不参加科举又怎样,你我既是患难之交,我来送你一程青云路,如何?”
林泽斟茶的手蓦地一颤,滚烫的水珠溅在手背上,却丝毫未觉。
屋中一时沉默下来,窗外街上的喧嚣人声,更衬出屋中安静如斯,只有茶水入杯的轻微水流声在屋中回响。周瑛伸出手,抬起林泽的手腕,轻声道:“茶杯满了。”
林泽看着杯中几乎溢出来的茶水,自失一笑。原来再怎么骗自己,他心底里终究是不甘心啊。若不然,他也不会被周瑛简单一句话,就挑动心绪。他放下茶壶,“让公主见笑了。”
周瑛做了个无妨的手势,静待林泽的答案。
林泽却不答反问,“敢问公主,这青云路是如何走?”
周瑛也不意外,只道:“有两条路,我可以把你举荐给父皇或大皇兄。”
想着帮人帮到底,周瑛进一步解释道:“父皇身边不缺人,你想要受重用,成百上千的人在跟你抢。但好处也是现成的,直接跟天子接触,若有立功劳,提拔也快。而大皇兄身边无人,你若真有本事,去了必受重用。但相对的,他现在只是个皇子。这两者各有优劣,就看你怎么选了。”
林泽却笑了,“请恕我不识好歹,恐怕要辜负公主的好意了。”
周瑛靠回椅背上,挑了挑眉,“莫非我看错了?”可林泽的眼神分明不曾死心,当一辈子庸人。
“公主当然没有看错。”林泽回之一笑,撩起袍角,朝着周瑛单膝跪下,直视着周瑛的双眼,“可那两者都非我所愿,我想跟随的人是公主,不知公主可否接受我的效忠?”
周瑛惊得站了起来,退后道:“这是作何,快快起来。”
林泽却不起,只静静凝视着周瑛。
周瑛慢慢回过神来,品出林泽的话意,眼神微变,“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只是个公主。”
林泽只深深看了周瑛一眼,笑道:“别人或许不知,但当年我跟公主一同逃难,却是深知公主的手段为人。若那些只是一时急智也倒罢了,可我与公主分别后,只短短三年多时间,曲辕犁,晒盐法,开办书院,著书立传……士农工商,谁人不知公主的功德,公主又何必妄自菲薄?”
周瑛垂下眼帘,把玩着小巧的茶杯,“你调查我?”
屋中气氛一紧,林泽却恍若未觉,只笑道:“公主并未刻意遮掩,有心人一打听即知。”
周瑛心道,那是因为就算有人听到,也只会当汝阳公主菩萨心肠,而非作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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