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还梦想着读的什么书呢?还梦想着出的什么人、投的什么地呢?能把地种好了,种明白了,那就已经很不错了。乌鸡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是你们这些人该想的吗?胡扯乱闹,不务正业地瞎折腾个什么劲呢?怀着那些个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有意义吗?
他认为这是奔自己孩子去的,是要与自己的孩子争抢东西的。便恼恨起来,心想,只要有我一口气在,想与我孩子争抢东西,那是痴心妄想,我是永远都不可能让那种事情发生的。想与我的孩子平起平坐,搞所谓的公平公正,那是痴人说梦,我是永远都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变成现实的。
魔鬼想惩罚一下这对穷得叮铛山响,却还在这里胡思乱想做着美梦的黑巴瘦父子。隐身形飞进屋去,钻到了那父亲的体内,对其道:“不要听这孩子的胡言乱语,全都是骗你的。不信,你转过脸去,他又是原来的样子。不狠狠地打他,断不能记住你刚刚说过的话的。”
那父亲被魔鬼伏在身上,举着木棍追着孩子打,这回是不分脑袋屁股地往死里打。
孩子本来表演得像模像样地很好,可又不知道错在了哪里。便爹一声妈一声在本来就不大的屋子里乱跑乱叫——身上被抽打得没一处好地方了。
孩子越跑,那父亲好像越气,下手也就越重,追打的也就越猛。
被打得死去活来的孩子,在地上直蹦,口里哭诉道:“我们的老师说,你讲的那些人,都是魔鬼的孩子。他们不稼不穑,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拉屎拉尿,迟早有一天会被上帝孩子收去的。”
魔鬼一听,更加地恼怒,对那父亲说:“听到了没有,看到了没有,终于说实话了吧。满脑袋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思想啊,不打他个明白还行啊!”
那父亲身子一震,边追着打边说:“竟是一些离经叛道的悖逆之言,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思想。你迟早会被他教坏的,我看他倒像是魔鬼的孩子,我看你也像魔鬼的孩子……”一时使错手,把孩子打晕倒在地上,木棍子也折了。
魔鬼飘出那父亲的身体,去验证孩子是死是活。
清醒过来的父亲,见把孩子打成这般样子,急忙扔掉手中攥着的半截木棍,抱起儿子,不是好声地嚎啕大哭起来。
孩子被父亲的嚎声唤醒过来,渐渐地睁开了眼睛,心惊胆战着用颤颤巍巍的声音,怯怯地对父亲说:“我们的老师还说,坑人害人的坏事做多了,总会遭到报应的。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因为时候还没有到。任何以损害他人或群体利益而自肥的行为,都是可耻的,都是不可取的——吃了人家的,迟早要给人家吐出来;拿了人家的,迟早是要还给人家的。”
干巴瘦父亲听了,坐在床上,呆呆傻傻地像个木头橛子,半晌才慢慢地说:“别听你们老师胡诌八咧,他只会造谣,这般误人子弟,不配为人师表。应该早点滚出教师队伍,或是干脆把他抓起来。”
说完这些,干巴瘦父亲,还饶有兴趣地给儿子讲起了故事,对孩子说:“我给你讲个事,这个事是真实的,并不是我凭空捏造的。有那么一个工人,就是没有读多少书出苦力的那种。辛辛苦苦工作了二十年,却买不起一套房子。他割腕自杀,被人救活后,又跳楼自杀了。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说,他愿意死吗?跳楼是谁都不想跳的,死是谁都不想死的。他也有孩子和老婆啊,他怎么会舍得他们就这样去了呢?他是被逼的,因为他的心已经死了,觉得活着毫无意义可言了。你认为爸爸活糊涂了吗?我没有啊——因为你不想办法坚强地成为逼死别人的那个人,就得被迫无奈地成为被人逼死的那个人。”
父亲紧紧地抱着孩子,边哭边说道:“你们的老师,他没有成为人家那样的人。他是羡慕人家,嫉妒人家,甚至是怀恨人家。不要相信他的,要知道,任何人都可以骗你,唯独父母不会骗你,他们不会把你往火炕里推的。你就总是相信别人说的话啊,连老太太的哼哼,你都听啊,怎么就不能听我的呢?”黯然神伤了起来,“其实,我都有些活够了,也想像那人一样,就那般张下楼去算了。我之所以没那样做,因为我的肩头还有任务,还没有把你培养出去。你就是我的希望,要是没有你这个希望,我的心也早就死了,也早就像那人一样地去了——你要是不好好读书,将来也会像那个人一样,也会从楼上跳下去的。”
魔鬼越听越恼怒,本想过去给那干巴瘦父亲撕碎。心想,要死也不能让他死的那般干脆。便朝着他吹上一口毒气,把其熏到。然后又钻到那个孩子的体内,使其失去了心智,对其说:“你的父亲是魔鬼,必须把它杀掉。不杀死他,他就会杀死你,杀死你的老师,以及更多的人……”
干巴瘦孩子,得到魔鬼的指令,一瘸一拐地奔到外屋,拿起一把上了锈地豁牙漏齿的破菜刀。向他父亲的脖子、脑袋一通乱砍,直到其一动不动地断气为止。
魔鬼看得心花怒放,并继续给孩子下指令:“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是魔鬼的孩子。你必须挨家挨户地把他们杀光,否则,他们是会出去坑人害人的……”
那孩子便拎着菜刀,出了家门,挨家挨户杀下去。
村里的人全被惊醒了,一时鸡飞狗叫,人喊马奔。
不少人都拿着家伙,围上来想把孩子制服。可那孩子说不上从哪里得来了神奇力量,谁也靠身不得。最后只能报警,无奈之下,开枪把其击毙——这孩子完全是被他父亲逼死的,而他父亲是被社会逼死的,他们都是被魔鬼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