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   丁兆国打从沈予凡走进他的房间开始便一直打量着她的神情，他没有忽略她脸上的倦容，就连她此刻的微笑，丁兆国竟也看出了其中的不自在。

    “在床上躺了一天，感觉好些了。”丁兆国偏过头清了清嗓子。

    沈予凡“嗯”了一声，又从一旁的小茶几上兑了温水递到他跟前。“来，喝点水。”

    丁兆国却盯着那杯子发呆，两人不约而同地忆起这熟悉的场景。沈予凡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所幸水并没有溢出，丁兆国赶紧伸手接过杯子。

    “你看起来有点累，昨晚没睡好？”丁兆国将水杯凑近嘴边喝了一口。

    沈予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想了想又觉得敷衍，便又将话题带到丁采妮身上。

    “刚刚去学校接丁丁，看她和同学相处得挺好的。”沈予凡脑海中又浮现出丁采妮与同学互相道别的友好场景，脸上不自觉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以前还担心会没时间陪她那些毛公仔玩，如今却是常常把学校的事挂在嘴边，冷落了唐老鸭它们了。”丁兆国忍不住发笑，一旁的沈予凡也跟着笑了。两人这一笑总算让房内的气氛和缓了些许。

    房门在这时又被敲响，是丁乐怡上来唤两人下去吃饭。沈予凡推说不过，再加上丁母又意外地劝说“已经做了那么多份量的饭菜”，她硬是被挽留了下来。

    餐桌上的气氛是出乎她意料的和谐，对照她脑海里残存的上回在丁家吃饭的记忆，这回确实好出了太多。沈予凡纵是再累也打起了精神回应丁家人的客套。

    晚饭后，丁兆国自是主动担起护花使者，送沈予凡回住处。沈予凡一再劝说他刚退烧，不要到外头吹风着凉，无奈最终仍是屈服。她心头隐隐的抗拒，甚至害怕起与丁兆国的独处。她不知道下一次丁兆国会说出些什么，又或许做出些什么。她仔细回想过去的一切，审视自己的言行举止是否曾让丁兆国误会。搜遍了记忆她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唯一让她有所怀疑是那回偶遇林佩娴，她的伤心事被林佩娴勾起，进而哭倒在他怀里。

    是那一次吗？不至于吧？沈予凡不确定，即使她心中已隐约有了疑点。

    车厢内的两人皆是沉默，各怀心思。丁兆国总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沈予凡却在心里暗暗希望他不要开口。

    当车子已驶出一半的路程，车内的安静倒是被沈予凡的手机来电铃声划破。她从皮包里摸索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那个熟悉的名字教她一时忘了动作。凝视着手机屏幕迟疑了片刻，她终究按了静音，将手机放回包里。

    “怎么了？”丁兆国隐隐觉得这通来电不寻常，尤其是沈予凡刚刚看着手机时的专注神情。

    “没什么，响了几下就没了声音，估计是打错电话了。”越是要掩饰，话越多。

    车子又往前驶出一段距离，眼看前方的车子已堵成了一百多米的队伍，丁兆国只好将车速放缓，紧跟着前方那辆车停了下来。

    “予凡，你有心事？”丁兆国终究鼓起勇气问出口，直觉告诉他，刚刚那通电话很有可能是方少凌打来的，虽然他想不出方少凌会有什么理由打电话给沈予凡，毕竟他已不止一次见识了方少凌对沈予凡的冷嘲热讽。可他就是没来由地心生危机感。

    正透过车窗看向前方的沈予凡霎时将思绪抽回。她承认，她刚刚是受到了那通电话的影响。偏过头，目光与丁兆国的视线对接，她隐隐从中读出了些什么，却故意忽略。

    “大概是最近休息不好吧！没什么的。”答非所问，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她避开丁兆国的注视。

    丁兆国深呼吸了一下，在这阒静的空间里竟显得有些惊心。沈予凡不知道丁兆国正努力地翻搅着心思，好切入话题。

    下一刻，他腾出右手，覆在沈予凡置于身侧、勾搭着右手手背的左手上，稍微用力，便将沈予凡的手收入他的大手之内。

    手背上突如其来的温热让沈予凡心下一惊，条件反射般将手抽出，目光掠过丁兆国的脸，快速扭头看向车窗外。交叉的十指不自觉地轻握成拳。

    沈予凡的反应让丁兆国有一刹那的错愕，很快他便在心底责怪自己的急进，忍不住要向沈予凡道歉。“对不起。”

    面对着他无措的道歉，沈予凡只是维持着原本看向车窗外的姿势，摇了摇头。

    堵车的这十多分钟对于车厢内的两人都是种煎熬。好不容易车子停在了沈予凡住处楼下。

    沈予凡习惯性拉开手提包拉链检查物品是否齐全，一旁丁兆国的声音再次传来。

    “予凡，我希望我的这番话不会太唐突……我想说，能不能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话总算说出口，丁兆国如释重负。

    沈予凡的动作早已因为丁兆国的话而顿时停了下来，垂下眼睑看着覆在手提包上的双手。良久，她幽幽回一句，“我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挺好的，我也能照顾好自己。。”

    “予凡，我只是想……”丁兆国挪动着转过身子看向沈予凡的侧面。

    “你的好意，我明白的，但我……只能说谢谢。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不要你的谢谢！”语毕，丁兆国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刻，丁兆国的思绪可谓百转千回，他不自觉地想起了方少凌，不自觉地想起沈予凡被人跟踪的那天首先想到的是方少凌，那个三番两次对她冷嘲热讽的无情男人。沈予凡心里怕是还没能放开他吧？纵使对方给她那样的伤害，她仍是记着他。

    “予凡，告诉我，你会忘了过去，开始你新的生活吗？”他迫切要知道沈予凡的想法。“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如果学不会忘记，那些不愉快只会成为你心底的牵绊，这样的你，真的幸福吗？”

    沈予凡无力地倚靠着车门，右手支在车窗边沿上，拇指来回摁压着太阳穴。她只觉得头痛，只想终止这样的话题好好睡一觉。

    “我……”过了许久沈予凡才艰难地吐出一句，“我真的累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丁兆国注视了她好一会儿，才“啪”的一声下了锁，沈予凡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出，头也不回地逃回住处。驾驶座上的丁兆国却是一脸忧伤。

    给读者的话:

    *原创作品*作者：白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