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出现了冲天的火光。在这和鸣殿里,进进出出的人,来来往往,都行色匆匆。秦雪清看着朱正熙站在窗前,像木柱一样地看着这些火光。
她的心,担着。那最后在月光下的刀光剑影,是她此刻最忧心忡忡的景象。他会怎么样了?他能够逃脱吗?现在只要他安然无恙,就是最好的了。浩哥哥,你一定要,完好地离开,不能伤得一分一毫。你要记住,我刚刚说的话,那都是,清儿的肺腑。
浩哥哥。她心里响起这个称呼,想起那么多年前的趣事,她笑了,她也突然喜欢想那些往事了,想着每一次的箫声,每一次的相会。景象在面前重叠地出现,让她心旷神怡。可以在最后带着这些回忆死去,她可以满足了。虽然她很笨地,把事情搞砸了。只能请他,不要介意了。
我的灵魂,会不离不弃的,相信我,原谅我。
有人抚住了她的微笑,她漠然地看着他。他也对着她笑,她转开了头,闭上眼。
“现在是你的孩儿最关键的时刻,也许,下一刻,他就会成为一个失败者,然后,他会被人杀了,你怕吗?”
秦雪清面对着那厚实的纱帐,听到背后那带着笑意的话。是的,她听出来了,他是带着微笑在说的。
现在的京城外,京城内,恐怕早就不宁静了。朱延禧和何朔开始了这场争斗,他们也是充分准备了的。朱延成也有防备的手段,这些火光,正是这场争斗双方在较量中的征兆,火光中的人们,应该都是拼了命的。
是的,用命来拼的,因为谁也不可能给失败者生存的机会。这样的争斗,从来就只有一个结局。死亡,在这样的争斗中,不过是,儿戏一般,瞬间而已。
“他也是你的孩儿,而且两个都是,你就这样任着他们斗,斗个你死我活。我可曾经听你说过,你不喜欢他们争斗的。而你,出尔反尔,现在,仿佛已经习惯了,是吗?”
秦雪清感到很痛苦,不止是因为体内的毒性发作。她最近也常常体会了这样的痛,心痛病的折磨,加上为她孩儿的痛,还有,为朱正浩的痛,现在,又加上毒药流淌的痛。她讨厌这毒药,为什么不是即时发作即时丧命,为什么要让她还有机会来想这些事情?
换一个想法,她可以用回忆和微笑,来缓和这些痛苦的。但……
“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不会坐视不理,在这里等待结果。你作为他们的父亲,你竟然这样狠心,真让人寒心。”她用带着恨意的眼神瞪着他。
“而你呢?你又如何做母亲的,你甚至想丢下你的丈夫孩儿不管,一走了之,你这就不让人寒心吗?”他用力扳起她的肩,她软绵绵的身体,随着他的手晃荡。
她本来是没有流泪的,为什么经他这样一晃,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了呢?
“很久很久以前,我有很多机会可以走的,那时候,我们没有孩儿,没有这么多的牵扯。但,每一次,我都回来了,是因为我那时候一直认为,我不能走。最后那次,在赵家堡里,我把你和朱正浩都放出来,我们在雪地里挣扎,他就已经想带我走了,可是,我还是回来了。我甚至不惜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告诉他我的坚决。是的,那时候我很坚决。因为我以为,从此往后我的日子,不过是一种平淡的幸福而已,我会得到的。但是,现如今,我知道我错了。我纵容了你的仇恨,纵容了我们的失败。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用你积聚的仇恨一手毁灭了所有,甚至,把你的孩子也推向了深渊,让他们无法自拔。我也对我自己寒心过。因为我一直觉得,仿佛这一切,我就是始作俑者,就算我后悔,也来不及了……”
泪珠,为什么,越来越多?她的气息,越来越控制不了了。嘴角流出的鲜血,和着眼泪,滴落在她的肩上,他的手上。
“我的孩儿,他有他自己未来的路要走,我相信他。不管怎么样的路,他都要为他自己负责。但是,我曾经欠下的情,我只能用我仅剩的人生,来与他相守,我能做的,只有如此……”
那双捏着她肩膀的手,像疯了一般地将她晃荡地厉害,她看着眼前那暴躁的脸,她的痛,更是加剧。
“难道你就不欠我的?从前我为你付出了多少,我甚至不惜用我的江山来博,只为了能让你的家人安然无恙。但,你们又是怎么对待我的?难道我做的一切都不值得你用你的余生来与我相守吗?你的余生应该是我的,你本来就是我的……”
“太上皇……”陶德源慌慌张张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朱正熙停止了他的动作,他转头带着凶狠的眼神看着进得殿来的陶德源。
“进来了,他们打进来了,现在正在太和殿,僵持着,所有原本在交泰殿里参加宴会的人,都被挟持了,也许……也许,很快……就要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