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用早膳的时间,陶德源来禀报,说是朱正熙要她到御花园去,赏菊。
赏菊?突然之间,这关于御花园菊花的事情,像是真正进入了正题。秦雪清踏着与昨天重复的路,只是远远地,就听到,有铿锵的剑击声。她越走近,那声音辨明,她清楚地看到,在那菊花圃,两个打斗的身影。剑影白光的飞舞,让她感到震惊。她加快脚步,跑到那花圃旁。
“你们这是做什么?”
她看到的,是朱延成和朱延禧,各执剑器,正斗得热烈。秦雪清疾步走到两人中间,用身体挡住了那飞舞的银剑,霎时间静止下来的状况,让争斗的两个人都大吃一惊,在展剑的瞬间,身体无法收敛,一下子都跃到秦雪清的前后。剑身在秦雪清的手臂上划过,朱延禧的剑上染出了血迹,红艳艳的鲜血也同时在秦雪清的手臂上,匀染。
“母后!”朱延成的一声大吼,似乎警醒了所有人。同时,秦雪清看到的是朱延成愤怒的脸庞和她面前,那朱延禧握着剑僵持住的身体。
“朱延禧,你太过分了,你……”眼见着自己的孩儿就要持剑向站在面前的人刺去,秦雪清挥手,挡住了这带着愤怒脸庞的朱延成。
“住手。”慢悠悠的声音在上方传来。
秦雪清抬头,她看见,在这花圃的上方,那垒石之上,千秋亭中,朱正熙正用依然漠然的眼神,注视着这亭下的一切。
“陶德源,去请太医过来。”朱正熙的声音有些冷冰冰。一旁的陶德源应声而去。朱延成扔下了手中的剑,扶着秦雪清,沿着石阶上了亭子。
“朕只是让你们切磋技艺,怎么会如此不慎!还不快上来给你母后谢罪?”
秦雪清已经走到亭子里,朱正熙转头看了她一眼。依然站在亭子下的朱延禧默不作声。然后,朱延禧捡起两柄剑,拾阶而上。
“儿臣伤了母后,罪该万死。”朱延禧在秦雪清面前,跪下,俯身,磕头。
身上的伤口有些刺痛,秦雪清轻哼了一声。
“去宗人府自己领二十个板子,回家面壁思过。”朱正熙用依然冰冷的语气下令。跪在地上的朱延禧抬起头,将手中的剑放下,大声回应,起身,疾步而去。
不久之后,元振辞提着药箱颠颠而来。秦雪清的伤口其实不过是破了皮,但让她感到恐惧的,是这刚才看到的一幕。
“你让他们两个如此,用心何在?”
晚上,在朱正熙到和鸣殿的时候,她忍了一天的话,终于问出口。
“我想你今天也看见了,或者说,是亲身体会到了,是吗?”朱正熙一边看那些黄本子,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秦雪清有些下意识地,摸了自己的伤口。
“如果当时你不是挡在中间,伤的会是谁,我可是看得清楚。不过,他们都是别有用心,那才是重点。”
黄本子,被重重的合上。
“当时,我看得出来,他们两个都是用尽了招数去迎战对方,随不能分出胜负,但,那面对面的剑直指过来,禧儿刺的位置,应当只是手臂,而,成儿,刺的位置,直指的,是,喉咙。禧儿的剑没有收住,所以他刺中了。可是成儿,他的控制能力更强,他的剑在你身后,就转弯了。”
朱正熙放下了手中的黄本子。
“不过我也可以肯定,禧儿的剑会真的刺下,因为他并没有准备要收。但成儿,他使用的力道,会在最后一刻,把剑收起。这应该,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所以……”
朱正熙走到秦雪清的身边,执起她的手臂,缓慢地抚摸。
“你这一挡,是帮你的孩儿挡住了剑。或者说,是挡住了一场更难解释得清楚的纷争。不过,在他们心里,这场纷争,也应是,早就存在了。”
他看得真切。这句话在秦雪清心里,重复了好几遍。这就是她今天感到恐惧的地方。她从来没有想到,这过去的一场浩劫,最终的结果,是影响到了她的孩儿。
争斗,是不是就这样不休不止地延续下去了?这是不是这个红墙黄瓦的天地里,所有人都热衷的主题?难道为了生存,就别无选择了?
这就是,昨天晚上朱正熙那一句,我,很累,所有的归结。
“明天记得找元振辞换药。”朱正熙说完这一句,依然回到他的案几后,打开那些黄本子。秦雪清摸着手臂上的伤口。她的心,也是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