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暗,风雪呼啸着天与地的寂静。冷冷的风掀起小车上的布帘,穿过厚实的貂皮大衣,雪绒边迎风飞舞,轻轻地刮过耳边,回应着风声雪啸。茂密树林中的厚厚积雪,让小车寸步难行,凭空踩下的脚步,只留下深深的一处黑影,凹陷的雪地一排长长的脚印。
越走近赵家堡,越觉得这风,雪,无可抵挡。艰难的每一步,都带着轻轻的颤抖。即使身体本来就包得风雪穿透不了,可是,这迎面而来的风,依然让眼睛睁不开。前方的泛银山道,松树像重重的鬼魅,黑影在雪中,似幽灵般的诡异。
一点点的灯光,终于在前方出现。小喜子赶上前。灯笼里的烛光越来越亮,排成长长的长龙,从那远处更深的黑影中,蔓延而来。
顺着这铺出来的灯笼小路,走到了黑影面前。黑影越来越亮,间中铜门洞开,黑影在烛光中,现出了全貌。这赵家堡的阴冷,似乎只要走近了,就无可避免地,会觉得恐怖。
秦雪清拢紧了大衣,捂住了双手,渐渐地接近了,那站在铜门中间的人。秦晚舒只是默默地站在的厚重堡门前,他的眼睛和这风雪一样,无情。
秦雪清没有回应他,径自往门内走去。
地窖里黑暗阴湿的路,虽是驱逐了寒风的侵袭,却赶不走那阴森的氛围。秦雪清在疾走了一段之后,猝然停止。
“谁叫你让他们来这种地方的?”她极尽冷漠的语气,愤愤地向后吼去。
身后的秦晚舒和众人,为这突如其来的响声,似是突然警觉起来。秦晚舒在片刻之后,终于用隐约的口气,似在回答。
“不这样做,绑不住人。”
秦雪清忽地转过身,狠狠地瞪了秦晚舒一眼。秦晚舒并没有退避,漠然以对。
僵持了片刻,没有说话的两个人,似乎都缓和了情绪。秦雪清转身提步,继续向前走。
走道的尽头,有烛光的光晕出现。越来越屏息的空气,眼前,却越来越明亮。铁栏杆挡住了那烛光映照的身影,那倒影在墙上,扭曲得不成样子了。铁链拉动的声音,摩擦着地面,哗啦哗啦地,沉重无比。
秦雪清慢慢地,一步一步,走近那地牢。越接近铁栏杆,那双看着她的眼睛,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的眼里,充满了,控诉和愤怒的情绪。而另外的一双,在烛光边静默,空洞,彷徨的眼里,却是冷冷的,悲哀。
她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些,不管是怒,还是悲的眼睛。
她转过身,只是静静地看着秦晚舒。心中无法平复的波澜,想不出,还能怎么去解释。
“我不是说,不要为难他们的?”
“没办法。情绪太激烈的那个,只能用铁链锁住,不然我不认为可以怎么压制住他。那个看不见的还好,并没有多大的反弹,比较好处置。”
冷到骨子里的话语,让秦雪清,几乎要站不住脚。可是……
她拿过小喜子手中捧住的托盘,一瞬而过的伤感,让她差点捧不住这并不重的酒壶,酒杯,晃动了一下。
“你们都出去吧。”
秦晚舒抿了抿嘴,往铁栏杆里望了一眼。转身,手袖一挥,随从在解开门锁之后,也随着他,向外走去。
空气中只有浓重的呼吸声和铁链摇动的声音。烛光晃动,带动了黑影的漂浮,落在墙上的冷冷的影子,没有半点生气。
秦雪清走到那地牢里唯一的一张木桌前,放下手中的托盘。那桌子前静坐的朱正熙,终于有了回应。他抬起头,“看”了秦雪清一眼。秦雪清伸手,在他脸上,轻触一下。他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淡淡地,又转过头去。秦雪清感觉自己的呼吸,稍微重了些。她移开脚步,走到另一个人面前。
他的脸上,有淡淡的血迹,想是打斗的时候,划出了的伤痕。她看着朱正浩双手扯动铁链,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怒气。她拉住了绊住他的铁链。
“你答应我,不会乱来,我放了你。”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着愤怒的眼神,不停地注视着她。她拿出手中的箫,轻轻地,附在唇边。
幽幽的乐曲,在这封闭的空间,太响亮,太响亮了。那本来清脆的音符,却因为重重的回声,而显得浓郁无比。每一个音符的尾声,都带来了长长的,回音。
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云阶月地依然在,旧逐空香百遍行。
箫音没有起伏地平稳。似乎还有些隐隐的变调。秦雪清已经听不清楚声音了,她只知道那些断断续续的气流,在胸口积聚。她分不清,到底是这地牢太过于潮湿,还是本来那些不该来的泪珠,已经迫不及待地奔溃。
凉凉的,冷冷的,脸上冰冷的泪水,快要结冰。
相思拚损朱颜尽,天若多情终欲问。雪窗休记夜来寒,桂酒已消人去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