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那张只能勉强称之为“清秀”的面孔上,最后一起溶作无可掩饰的苦涩!
“可是广东南屏的容辉珊?”,任令羽的声音中都带上了几分颤抖,如果是他原先在军校时所在的校话剧社的那个指导老师在场的话,一定会对他的演技大加褒扬――太他妈格罗托夫斯基了!
“正是容某,阁下这是?”,在容尚谦震惊的目光中,任令羽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接着便是一个90度的大鞠躬,待得他重新起身时,眼角竟已带上了星星点点的泪花!
“泼海旌旗热血红,防秋诸将尽笼东,黄衫浅色靴刀备,年少犹能作鬼雄!”,任令羽望着容尚谦的双眼,一字一顿,语调铿锵!
容尚谦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这首诗,阁下是如何知道的?”
此诗乃是1884年马尾战后,
诗人黄遵宪为悼念殉国于福建水师旗舰“扬武”号上的留美幼童黄季良所作,而容尚谦本人正是马尾战事时在“扬武”舰上奋战的6名留美幼童之一!
“在下任令羽,家父早年被迫出洋,后在大洋彼岸美利坚国定居,在下15岁时,随家父迁至美利坚国马萨诸塞州赫约克镇定居至今。”
,任令羽似乎所答非所问,但容尚谦却立刻陷入了沉思。
“马萨诸塞州赫约克镇?”,容尚谦仿佛想到了什么,“敢问阁下贵庚?”,他继续问道。
“在下是西元1868年生人,今年23岁。”,任令羽回答道。
“1868,那阁下迁往赫约克镇应该是1883年的事,那时我等幼童已经奉朝廷诏命回国了,阁下又怎会结识有福兄?”,容尚谦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任令羽的脸,把后者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收入眼底。
而任令羽接下来的表现则让容尚谦大跌眼镜,他的双颊竟飞上了两抹红晕,表情也显得扭捏起来。
作足了情窦初开的小男生情状后,任令羽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嗯,是凯瑟琳姐姐告诉我的。”
“凯瑟琳?”,容尚谦一愣,“凯蒂?她已经知道有福的事情了?”,不知有什么事情触动了容尚谦的情肠,他的双眼中竟也有水光闪动。
“是!”,见到容尚谦脸上的痛苦神情,任令羽的心中竟也感到一阵痛楚――昔日的120名留美幼童在美完成中学学业后,曾有多人考入美国各个大学,其中薛有福、杨兆楠等人就读于麻省理工学院,这也是考入这个世界著名学府的第一批中国留学生。
在美求学期间,薛有福曾与其所在的马萨诸塞州赫约克镇上的一名名叫凯瑟琳的美国女孩相识相恋,即便是薛有福在1881年被召回国内后,浩瀚大洋也未能阻隔这对异国恋人之间的鸿雁传书……
直到1884年8月23日……
当日下午1时许,驶入马江的法国舰队突然对驻扎马尾的福建水师发动突袭!水师旗舰“扬武”因其炮多船大成为了法舰第一波集火攻击的目标,而在“扬武”舰上最先操作舰尾火炮反击法舰的便是三位留美幼童出身的见习军官――黄季良、薛有福、杨兆楠!
他们和时任“振威”舰大副的耶鲁学子邝咏钟则是94名归国幼童中的第一批烈士!在三年之后的甲午之战中,这个由中国第一批留学生组成的烈士名单还将继续延长……
而当时在“扬武”舰上最先发现法军旗舰发出战斗命令的福建水师军官也是一名留美幼童――容尚谦!
“凯蒂还好么?”,容尚谦此时已不再怀疑眼前这名青年的真实身份――知晓薛有福和凯蒂之间的恋情的,即便是在同期归国的留美幼童中也不过是当年同时在“扬武”舰上服役的寥寥数人,且多已在马尾之战中殉国。
如今这世界上,还能知晓这段异国情缘的,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位即居住在赫约克镇、又是华人血统的年轻人了。
“还好”,任令羽给出的是一个绝对挑不出错的答案。
“那就好”,容尚谦心中疑窦尽释,和任令羽之间接下来的对话也就自然融洽的许多,两人又随意聊了些各自在美国生活时的琐事,随后容尚谦便起身告辞。
“哦,对了”,走到舱门口,容尚谦突然回头,“任兄如果觉得舱中气闷的话,便可随意在甲板上走走,如果有其他需要的话,直接向董、黄二人交待即可。”
“多谢容兄”,任令羽微笑道,“不知容兄那里可否有钢笔,墨水以及绘图用具?”
“这些自然有”,容尚谦回之以微笑――在国外长大的人,自是用不惯毛笔,“只是这绘图用具?”
“天机不可泄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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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任令羽关上舱门,几乎瘫倒在地。
感谢国内的海军史学者,要不是他们考证到了那位凯瑟琳小姐80多岁时交给小镇博物馆的,她与薛有福之间的信函,任令羽就是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知道昔日那位第一代mit留学生还有这样一段异国情缘。
有了这样一次试探打底,想来林颖启也不会对自己的身份再多作揣测了吧?
“马萨诸塞州赫约克镇么?只是我很奇怪,我熟悉我那艘船上的每一个水手,可我怎么也不记得他们当中还有一个华人,难道您是沿着太平洋一路游过来的不成?”。
听到这个从背后传来的清脆声音,任令羽顷刻间感觉如坠冰窟!
他缓缓地转过身――吊床上的那个红发少年此时正睁着一双湛蓝的眼瞳,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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