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真的死掉就好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燥热的空气中偶有一缕凉风徐过,本已昏厥的小水生渐渐清醒了过来,不过浑身却没有一丝力气,炎炎烈日下,身上参差不齐地伤疤中,有些都已流出了红黑色的浓水,透着一丝腐臭地味道。
这样,也算是活着吗?
又过了一会儿,水生终于积攒了一点气力,尝试着坐起来,然而瞬间传来的剧痛又将他冲击地差点昏死过去。
但是,这个幼小地身躯,还是坚韧而又麻木地坐了起来,机械般地一点点挪到了比他身体还粗地水桶旁。
水家村一个村子共用一口井,这井距离水生家颇远,要是其他孩子受到如此伤害,大概连动的力气都没了,然而水生硬是像虫一样,蠕动着遍体鳞伤地身躯,来回地拖着巨大的水桶,慢慢地将水瓮装满水,然后又开始劈柴。
待到做完这些活时,已经是午夜十分。整整一天的时间,水生没进一滴水、一粒米,肚子已经瘪得前心贴后背了,巨大的饥饿感让他头晕目眩,不辩东西南北。
水生踉跄着步履来到厨房,发现厨房里如往常一样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剩饭,颇费了一番力气后,才找到了一块已经发馊的干粮。
此时水生已经饿地头昏脑涨,张口便咬,可是还没到嘴边,便想起一件事来:那老人救上来时已是奄奄一息,这一天不见,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万一要是饿死了,那怎能对得起他。
好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自己这般境地,竟还时刻想着别人,难道这当真是注定地命运吗?
想到这里,水生手捧宝贝一般地一口干粮,使劲地往江神庙跑去。
此时此刻,天地寂静,月朗星疏,江神庙就像一颗张着大嘴地骷髅头一般伫立在江边,静静地倾听着江水地澎湃之声,天上有云轻轻飘过,为大地蒙上了一层淡淡地阴影。
水生不顾周身地痛楚,奔跑一路,一头冲进江神庙,却突然呆了一呆。黑暗中,有两点亮光在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红色地光芒。
此时此景,水生竟情不自禁地道了一声:“乞丐伯伯……”
好似回应一般,那两点亮光刷地射向了水生,令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是了,没错,一样的眼神。
可是,又好像哪里有所不同。
待走近了,水生借着撒进的月光一看,那亮光的主人分明就是满脸皱纹、头发脱落、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头。
那老头虽然一直盯着水生,可是眼神却是有气无力,显得有些涣散,更谈不上闪着红芒。难道是幻觉?
水生没有多想,只是走上前去,跪在老头身边,捧着宝贝似地馊干粮递到了老头嘴边,沙哑着嗓子,微微笑道:“……吃……”
老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半晌后,好似累了一般,慢慢地合上了眼睛。水生有些失望,将干粮放在了老头身边,站起身来刚想离开,谁知那老头却说话了,声音极其微弱:“是你救了我?”
水生愣了一下,接着眯起眼圈发黑、肿地老高的眼睛,使劲地点起了头,显然欣喜异常,好像努力做的事终于得到了回报一般。
“哼哼哼…….”老头只是冷笑了几声。
水生当然不明白老头这几声怪笑地意思,不过他仍然很高兴,看来这老爷爷身体恢复了不少,因为这他终于有力气开口说话了呢。水生越想越高兴,就好像做了一件大功德一般。
接下来的几天,水生的生活稍稍发生了点变化,除却平时仍然被打和做苦力之外,又有了一件让他感到高兴的事,那就是照顾这个不知道来历的老头子。
直到有一天晚上,水生如往常一样来给老头送饭,他见老头竟然依着放香炉贡品的桌子坐了起来,不由得高兴异常,破天荒地用比较流利的语言道:“你……能坐起来了啊。”
那老头没有回答,只是瞧着水生,片刻后,用有些低沉地声音缓缓道:“你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了……”
听到这话,水生一愣,慢慢垂下了头,半晌没有动静。终于,他还是微微一笑,却不知为什么,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这个自从一出现就显得异常虚弱的老人,浑浊的目光在刹那间变得犀利起来,隐约有红芒透出,他淡淡地道:“你想死吗?”
这突兀的话语令水生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可是他竟面带微笑、匪夷所思的点了点头。不过没过多会儿,又好像想到些什么,眼中有一丝恐慌闪过,慌张地使劲摇起头来。
正所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这个所谓的人呢?
“嘿嘿。”老头又冷笑两声,有气无力地道了一句:“那就去杀了他们吧。”
门外月辉轻轻撒进,将水生笼罩在蒙蒙阴影中,水生喃喃道:“杀了他们?杀谁?”只不过身体却微微颤抖起来,仿佛已经想到了某些事情。
“哼哼哼哼……杀该杀的人……”老头缓缓合上了眼睛,不再言语了。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好似充满了无尽地杀意,令水生如遭雷击,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一双干涩的眸子充满了惊恐,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全是父母的身影,水生使劲地摇着头道:“不要,不要,不要…….”
最终,水生仿佛再忍受不住,急匆匆地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