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们常说,人这一辈子,早已是上天注定的,哪怕是在梦中,都离不开命运之神的牵引。
此刻熟睡的水生,正紧闭着双眼,紧握着拳头,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滚落而下,浑身都轻微的颤抖着。
大概又在挣扎吧。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孱弱地孩子一路挣扎走来,就连梦中也是如此。
梦,预示着人生。
“啊!”水生突然大叫一声,身体如鲤鱼打挺般从睡梦中蹦了起来,两眼圆睁,惊恐地望着前方,大口喘着粗气,好像遇到了极可怕的事物。
半晌后,他才慢慢平静下来。哦,原来是个梦。
只不过,梦与现实,还有什么区别吗?
又过了一会儿,水生忽然想起这里还有一个人,他连忙将目光移向那傍晚从水中捞出的老人,却发现,早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老头的眼睛。
他还没死!
这老人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面朝上方,毫无表情,可一双混浊的老眼分明在盯着水生看个不停。
蓦然间,水生心生一丝莫名的悸动,不过,片刻后便被救人的喜悦所代替。他想走上前去看个究竟,却发现腿沉重地迈不动半步;他想说话,可发现喉咙早已干涸地说不出来,除了隐隐的疼痛。
过了好一会儿,水生才沙哑的挤出几个字来:“你……还好吗?”
只是那老头好像没听到一般,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合上了眼睛,丝毫没有理会水生的意思。
然而水生却没有因老头的反应感到生气,只是暗道:应该是身体不好,没有力气说话吧。是啊,好善良的孩子。想必那老头就是突然起来暴揍他一顿,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吧,有的应该只是不解,和默默的忍受。
直到这时,水生才发现庙堂里面亮堂地有些刺眼,他转身往门外一瞧,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此时天色大亮,已经是第二天了,而他刚才睡在门边醒来时竟然没有发现。
水生顿时大急,什么话也没说,拔腿便往门外跑,边跑边想:这下可糟了,一宿没回家,多少活没干啊,回去还不得被爹娘打个半死啊。
想到这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不过片刻后心中一亮:要是爹娘知道自己救了一个人,那会不会对我好一些呢?
如此想来,水生心中竟又生出一丝兴奋,迫切想立刻飞回家把这件事告诉他的爹娘,以求得爹娘的一点点宽容。
然而人生在世,一切皆被命运掌控,又哪能容得人们胡思乱想,有些事往往是事与愿违,不过是人们的一相情愿罢了。
水生一路狂奔,带着一箩筐的天真冲进家门,刚叫了一声:“爹……”
可是,后面一个“娘”字还没叫出口,只听一声极其清脆地鞭声,水生如遭电击一般,瞳孔急剧放大,整个身体仿佛丧失了所有气力,扑通一声,软绵绵地跪在了地上。
原本脑中所想的话语,瞬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原来,这不过是自己的异想天开啊!
他缓缓低下了头,右手用极其熟捻地动作捂着那满是已分不清新伤旧痕地左臂,幼小地身躯轻轻抽动着,仿佛行将死亡之人在挣扎。
可是,还在挣扎什么呢?
这个人世,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地呢?
早已破碎地心灵,为什么感觉不到丝毫地痛楚呢?
难道,这颗本应盛满天真和快乐的心儿,就这样死去了吗?
这时,面前一个极其凶戾地声音吼道:“你这个死杂种,一整宿跑到哪里去了,这么多活不来干,是不是想累死老子。”
接着,鞭子“噼里啪啦”如雨点般落在了水生身上,其中夹杂地男人狂暴地怒吼和一个女人恶毒地咒骂:“这个小杂种,跟那死去地贱人一幅德行,老娘出门都觉得丢人,给我打死他,打死他。”
“啊!”
许久,水生才突然尖叫一声,猛然在地上来回打起滚来。终于,感觉到痛了吧。可是,为什么仍旧流不出半滴眼泪。
也许,眼泪早就哭干了吧。
水生就这样歇斯底里地干嚎着,尖锐凄惨地叫声如针般直刺人们地内心深处。远近隐隐传来各种不同的声音,有无奈、怜悯地叹息,也有嘲弄、看热闹般地冷笑。
也许,就连他们也习惯了吧。
渐渐地,水生放慢了滚动地频率。这时,那女声又道:“你个蠢东西,可别把他打死了,这畜生好歹也能干点活,要是打死了,到时候你干活时可别跟我喊累,哼。”
那男声停了下来,笑道:“好好好,这还不全是为了你,依你,依你。”说罢声音又急转直下,狠狠地踢了水生一脚道:“你个小畜生还装死,快起来把柴房填慢柴,把水瓮装满水,再偷懒小心我打死你!”
说完,又抽了水生一鞭子。
烈日当空,土如热砂,天地都成了一个大火炉。水生浑身血迹斑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苍蝇闻风而动,在他周身盘旋不停,盖了黑忽忽一层,仿佛一具待腐地死尸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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