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纪开始不安了,自从寻上了杨廷和,杨廷和既没有让他看座,而且也没有接受他服软的意思。
豆大的冷汗已是浸湿了他的后襟,毛纪有些悔不当初,早知如此,无论如何也不该挑战杨廷和的权威,更重要的是,徐谦那个混账王八蛋竟是落井下石,狠狠地坑了他一把。
现在毛纪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不知道徐谦跟杨廷和说了些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不知道就意味着他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就怕解释错了,最后非但徐谦的坏话没有解释清楚,他自己倒是坦白从宽,又解释出了几条‘罪状’。
正在毛纪急得不知所措之际,刚才一直在看奏书的杨廷和猛地抬头,风淡云清地看了毛纪一眼,道:“你来得正好,老夫有话要和你商量!”
听到这话,毛纪打起精神,道:“杨公有何吩咐。”
杨廷和抬着眼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是这么回事,方才通政司那边来说,侍读学士刘向在内书堂讲学非议了朝政,这些事,你知道吗?”
毛纪呆了一下,连忙道:“我……没有听说过。”
杨廷和慢悠悠地道:“他的胆子倒是大啊,国朝早有成例,翰林轮替至内书堂讲学,只授四书,不得妄议国政,天子登基之后,更有明旨,太监干政者杀,朝中大臣,结交太监妄议国事者,重惩!他在内书堂授课,却是大言不惭,说汪直的典故,这不是知法犯法是什么?”
汪直……
毛纪忙道:“其实翰林官授课,为了震慑听课的宦官。说一些权宦的典故也是经常的事,这个……”
啪!杨廷和拍案怒斥道:“这是什么话?你说是经常的事,那么为何别人偏偏说刘向,不说别人?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可狡辩的?震慑宦官?依着老夫看,这不是震慑宦官,分明是怂恿他们效仿汪直吧?翰林侍读学士竟是如此口无遮拦,是了,你和他是亲戚是吗?”
毛纪吓得六神无主,双膝一软。竟是趴在地上,期期艾艾地道:“我……我……”
这一跪,毛纪的所有尊严都荡然无存,他是内阁学士,杨廷和也是内阁学士。二人只算是同僚,虽说有那么点上下级的关系,可是品级却是一样的,这大明朝,哪里有大学士跪大学士的道理?可是平时杨廷和积威已久,毛纪本就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这么一吓。竟是骨头都软了。
杨廷和霍然而起,阴冷地直视着毛纪,道:“虽说聚贤不避亲,可是早就听说有传言刘向私德败坏。口无遮拦,这样的人,你堂堂内阁学士竟如此维护他,毛维之。你还是大明的臣子吗?还有什么脸面位居高阁之内?”
毛纪惊得魂不附体,瑟瑟作抖。想说几句辩解的话,可是喉头像是被堵住了什么,他惊恐地看向杨廷和,骤然想起了蒋冕,那个时候的蒋冕岂不是像他一样?如今不但被打发滚蛋,连名声也已经声名狼藉,他原本以为自己是胜利者,现在却发现自己连失败者都不如,至少失败者终究还能留一丝体面,而他呢?
杨廷和冷笑,淡淡地道:“事到如今,刘向是不能留在翰林了,明日会有言官弹劾他言行不检,届时打发他去南京礼部任个主事吧。”
事到如今,什么争雄的心思尽都和毛纪的魂魄一样飞散,毛纪艰难地道:“是,是,这样的行径确实是有碍官体,这件事让我来办,我……我亲自弹劾。”
杨廷和冷冷一笑,道:“这就不必了,老夫会亲自递上弹劾奏书。”
毛纪听了,更是吓得脸色苍白,刘向是他的姻亲,这满朝文武谁人不知?现在杨廷和要亲自站出来弹劾刘向,这不等于向整个朝廷宣告,杨公要收拾他毛纪了?
与杨廷和比起来,假若杨廷和是日月之辉,那么毛纪就连萤火之光都不如,一旦杨廷和表明了立场,那么就会有无数趋炎附势的人哄抢而上,狠狠地打他这落水狗。
毛纪本身就有许多把柄,和谨慎的蒋冕比起来,要搜他的罪证可谓易如反掌,一旦有人出面弹劾,保准满朝都要哗然,届时定是满城风雨,他已经预感到明日杨廷和的奏书一上,自己将是如何的处境了。
想到这些,毛纪连忙道:“杨公,有些事是我错了,我一时糊涂,杨一清的事是我指使人做的,我……我……可是我对杨公并无其他心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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