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事,刘瑾一推六二五,本国公也奈何不得他”。
“哈哈哈哈”,张忠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国公爷,您说对了一半,您奈何不了刘公公,就能奈何得了我吗?要整治咱家,什么罪名呀?霸州民变那是刁民煽动,固安县令治下不严,本镇守奉旨收税,为朝廷鞠躬尽瘁,何罪之有?”
他摇着二郎腿,得意洋洋地道:“要办我这个镇守,总得有人证物证吧?国公爷,县官不如现管,在咱家在,霸州上下您就找不到一个有隙可趁的机会,刘公公知道了,也会在京里保着咱。
嘿嘿,现在朝廷缺什么?缺钱。威国公无缘无故整治一个奉公守法、为朝廷纳税不遗余力的镇守太监,只要刘公公示意一声,天下各地镇守人人畏惧怠工,朝廷的税赋收不上来,到那时,不知国公爷要如何收场?哎呀那时就是国公爷您八抬大轿的请我出山,咱家还得考虑考虑呢”。
张忠越说越开心,二郎腿摇得越发有劲儿了。
“别摇了。”
“嗯?”
杨凌语重心长地道:“男摇穷,女摇贱,你这不男不女的,摇呀摇的岂不成了穷犯贱?”
“噗哧”宋小爱忍俊不禁,急忙转过头去,双肩还在不断抖动。
“你”,张忠脸如鸡血,霍地一下跳了起来。
杨凌淡淡地道:“张公公说的这些事,是不会发生的,因为霸州镇守太监张忠,已经死了!”
“甚么?”张忠的脸刷地一下,由血红变成了惨白,身子瑟缩一抖,忽然狂跳起来道:“你疯了?我和你可有私人恩怨?霸州游击知道我没死,他手下很多兵丁知道我没死,还有你、你、他们,好多好多人都知道我没死,你现在控制得了他们,你能保证他们一辈子和你一条心?只要有一个人泄露了消息,说堂堂威国公,暗害地方镇守,就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杨凌不理他,继续说道:“霸州镇守死了,是死在民变之中。霸州近京戍,此地竟发生民变,缘何?朝廷是一定要查的、也是一定要追究责任的。张公公不死,就可以只手遮天,然后找个可怜虫背黑锅,罪证一定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可惜啊,你已经死了,别人没有能遮天的巴掌,霸州的官员何以自保?”
张忠已经沉住了气,他冷笑归坐,满不在乎地道:“那又如何,谁敢落井下石?跟咱家做对,就是跟刘公公作对,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就算咱家死了,也不是那些废物招惹得起的。”
杨凌点点自已的鼻子尖道:“他们不敢,我敢啊。我不但敢打狗,我还敢打狗的主人呢。如果我威国公替他们出头,把一切招揽到自已身上,你说他们会不会收集你的种种罪状,报呈上来,以便把他们自已摘脱干净呢?
你活着,刘瑾为了收买人心,还得拼命保你,你死了,又有大堆的确凿罪状,你说刘瑾是忙着和你划清关系,往你的井里再丢两块大石头呢,还是不顾一切地维护你张剥皮的清誉?我当然不会真的动手杀了你,当天下人人认为你该死的时候,我再把你交出去。”
杨凌悠悠一笑道:“人人都知道现在你死了,其实你没死。人人都知道你没死的时候,其实你已经死了”。
张忠脸色腊黄,汗珠一粒粒渗落下来。
杨凌见状,一边去斟茶,一边架起二郎腿愉快地摇起来。
“嗯咳!”宋小爱一声清咳,杨凌抬头望去,只见宋小爱一双乌亮的眼波在他脸上一转,然后向二郎腿上一溜,脸上有种似笑非笑的神气。
杨凌会意,反瞪了她一眼,将腿放了下来。
过了许久,张忠怪笑一声,嘶声道:“你既然不是为了对付刘公公,为什么要和咱家过不去?为了百姓,百姓是什么东西,值得你这般动用心思,再说你以为咱家被杀了头,霸州的百姓就有好曰子过了?你知道霸州上下的官员有多少人贪墨[***]么?”
杨凌微微笑道:“杀了你或许不会有这作用,但是有你警示在前,后来者总会有所顾忌的,上位者能够有所警醒,百姓们的曰子就不知好过多少”。
杨凌喟然一叹道:“其实百姓们要求的真的不多,真的不多。何况,霸州的贪官污吏,本国公也是要严加惩治的”。
杨凌一击掌,大棒槌捧着厚厚一摞文书走了进来,轻轻放在桌上,杨凌笑吟吟地道:“这是官员们检举你镇守霸州时,敲榨勒索、坑害百姓的一桩桩罪行,血债累累、罄竹难书啊。这还只是今天收到的,估计明天、后天,会有更多的检举条陈呈送上来“。
杨凌拍拍那摞公文道:“张公公,这些罪行,有时间、有地点、有人证、有物证,本国公只消拿出三分之一送到皇上面前,就是把你千刀万剐也难消罪孽!”
张忠颊上一阵抽搐:“好一群狗辈!他们他们把所有罪行统统栽到咱家身上?污水有这么泼的?他们就没干过一点肮脏事么?”
杨凌随意翻开一份,说道:“歼宦张忠,于正德元年六月,藉口督理商税,在水路阻截商船,陆路拦截商贩,敲诈勒索,所得尽数纳入私囊,商民怨声载道。此事下官赵一与所属役丁皆可作证,下官还可自商贩码头寻到受害商贩”。
“放屁!放屁!”张忠气得直哆嗦:“赵一!赵一!这主意就是他出的,带头阻截水陆商贩的也是他,所征银两咱家只得了三分之一,他竟然竟然把自已摘得干干净净!”
“下官巡检司墨灵兴举报歼宦张忠”
“砰!”张忠的肺都快气炸了,厉声大吼道:“巡检司?小小巡检司,咱家根本不会看在眼里,他们就连到咱家大门口站一站的资格都没有,什么时候咱家有把柄落在他们手里了?呸!真往脸上贴金!”
杨凌微笑道:“他们不是往自已脸上贴金,你张忠这层金现在官员们是避之唯恐不及,也没人乐意贴你这层金。他们只不过是趁机把自已干过的肮脏事,统统栽到你的头上而已”。
张忠一怔,狐疑地看了杨凌一眼,问道:“你什么意思?”
杨凌淡淡一笑,说道:“这些罪状,哪些是你的,哪些是那些脏官自已犯下的,你当然心知肚明,也一定提得出反证,所以我把这些案卷拿来,就是希望借你张公公一双慧眼,把忠歼良莠分辨个清楚”。
张忠呆了一呆,眼中忽地放出兴奋的光芒,颤声问道:“我我检举这些脏官,国公爷肯保我无事么?”
杨凌晒然一笑,说道:“如果说他们是为害霸州的一群豺狼,你张忠就是霸州之虎,最大的祸害,如果你都能免罪,还有何人不能免罪?”
“哈哈哈哈”,张忠指着杨凌大笑起来:“你以为你是谁?你要杀我的头,还要让我帮你清理霸州官吏,把贪官们一个个揪出来,来成就你威国公的丰功伟绩?我呸!你真是疯了!”
“我没有疯,你也没有!”杨凌站起身,沉着地道:“这世上有一种人,他的乐趣不在于能够帮助多少人、看到多少人快乐,而是能够害多少人,看到多少人痛苦,别人比他痛苦,他就感到快乐。
这种人就象躲在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蛆,窥到一点机会,就爬出来恶心别人一下。如果别人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更是要记恨一生,千百倍的讨回来。这种人,简称小人。你就是个小人!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你当然不愿帮我,但是你更不甘心自已承担所有的罪名,却让那些人锦衣玉食娇妻美妾。他们不会记你的好,以后提起你的时候还要唾上一口以示清白,继续心安理得的享受荣华富贵,张忠,象你这种小人,怎么可能忍受别人有这样的好事?恐怕做了鬼你也不会甘心吧?”
杨凌把那堆卷宗往他面前一推,淡淡一笑道:“你说的对,如果你不帮我,我是无法突破霸州官员编织多年的关系网,把这群贪官一网打尽的。他们将因此逍遥法外,尊荣华贵。
这些公文我留在这里,你可以好好的看一看,然后你自已决定:你下地狱,他们活在天堂,还是让他们陪你一起下地狱!”
杨凌走到门边,忽地回过头来又说了一句:“张公公,别忘了,你是一个小人。小人就要象个小人样子,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张忠气得抓起两本公文扔了出去,里边的页片是散的,顿时化作了满天飞舞的纸蝶。杨凌头也不会地出去了,张忠狂吼一声,返身抓起一本公文使劲地撕扯着,撕扯了几下他忽然喘息着停住了:“他们害我!他们让我背黑锅!让我替他们背黑锅,他们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凭什么?凭什么?”
张忠想到他的同路人仍然高官得坐、骏马得骑,而他可能被碎尸万段,连坟头都没有一个,心里顿时油煎猫挠一般难受。
“我是太监,我就一个人,头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他们可都有妻儿老小,如果罪行揭发,他们一定比我痛苦的多,哈哈哈,想害我背黑锅,还不知道谁害谁呢!我痛苦,就一定要让你们比我痛苦十倍!!!”
张忠抓着两手公文跌坐在地上,匆匆翻看几行,就怒气勃发地大吼一声。再翻开一本看上几页,就咆哮着咒骂几句。茶壶茶杯、桌子椅子都被他摔的乱七八糟,两个内厂侍卫只是抱臂冷眼旁观,始终不发一语。
终于,张忠呼呼地喘息着抬起头来,两只眼睛血红,恶狠狠地对两个侍卫道:“给咱家找两个师爷来做笔录,咱家要一本本地看,一个个地告,让他们统统陪我下地狱”。
张忠呲着白森森的牙齿,已经陷入半疯狂状态:“来吧!来吧!咱家看看都有多少人告我!谁要告我,我就咬谁,哈哈哈!哈哈哈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