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对她说过,我若不死必护她完好,我若死了,绝不令她独活于世——那些年如幽魂般孤身一人的日子,谁都不想再回去,我也一样。”
他的过往充满对背叛的憎恨,她的过往充满对失去的恐惧,所以他害怕她背叛,她害怕他离开,彼此加诸身上的锋锐让他们不停伸出手又不断错过,即便许下多少誓言约定都因那些无法承受的回忆破碎幻灭,徒留情殇。
火光摇曳,映在墙壁上的身影拖得极长,地面相接处折为两段,却都是漆黑黯淡。
“虽不同生,但必同死,这是我最初的承诺。然而,我却知道,自己做不到在她离开后紧随而去。倾鸾她比我残忍,明知我不是个会自绝性命的人,偏要一次次将自己置之死地,就如同她明知我心里只她一人还不停将我推向月影身边……她对任何人都可以留情,唯独对我不会,若说小气,她比我更甚才是。”似乎是在埋怨,传说中冷漠无情的战神眉宇间有着孩子一般的神情,说着说着,竟独自苦笑起来。
弥夜只是静静听着,这些话他永远不会对别人提起,甚至不会对她说,也许,这是他所能做到的,对人显示亲近的唯一方式吧。
法阵已经设好,割破的指尖涌出滴滴鲜血落于血玉指环上,当指环发出潋滟红芒时韦墨焰才恍如初醒,看向弥夜仍在滴血的手掌时满面无奈:“抱歉,险些耽误正事。”
“没什么,继续说吧,我很想听听。”
“从来都是我厌烦别人多话,只有倾鸾会怪我唠叨,大概是看见她就不由想多些接触的原因。”依精绝祭司事先指导,表情渐渐柔和的玄裳男子抱起莲花石台上那抹浴血白纱靠坐一旁。
蓦然红芒大盛,精致指环从中断裂,艳艳朱红自断面流出。手腕扬起,血玉指环洒落细长血花落在韦墨焰手中,转手,安放于皓腕赤鸾沉睡的纤瘦掌内。覆着冰冷手掌握成拳,丝丝缕缕阴寒冰冷涌入骨血脉络,刺痛越来越狠。
精绝法术往往以血为牺牲及契约刻印,韦墨焰甚至产生幻觉,他和夏倾鸾已经沉浸在血海之中,难以喘息。
瘦削身躯就靠在胸口,他尽力包裹着那身冰冷,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融化隔在两人之间的寒冰,仿佛那样就可以洗去曾经那些令人哀痛欲绝的回忆,将她记忆里有关他的所有都化为光明。
渐渐竟觉得有些困乏,看着她的目光也慢慢模糊,耳畔分不清远近的喃喃之语似是在笑,又似诀别。
“等她醒了请代为转告,不必再回枯燥的沙漠陪我在冷风中看那些与她无关的星辰,如果能捱到找出下任祭司的话,也许我会循着伊图的脚步去趟江南,去看看她们生活过的地方——不,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只说我回去了就好。”
用尽力气抬起眼,那个略有些瘦弱的男人留下的最后身影并不清晰,他甚至怀疑那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碧眸依旧,华美的浅色发丝尽皆成雪,滴血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槁,皱纹密布,连挺直的背脊也在一片模糊中弯了下去,哪还是一身异族风情的精绝祭司,分明是行将就木的老者。
人,怎么会那样迅速地苍老?
施术者所承天谴吗……
“韦墨焰,从此,你是她唯一归宿。”苍老语音渐渐不闻,消散空旷荡响中。
贴着缱绻青丝,他闭眼睡去。
哪怕只有瞬间,能和她生死与共不独留谁终老,宁以此生相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