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左手指甲还在往里压嵌。绿衣心惊,急去抓了他的左手,呼道:“你疯了!”
边说边顾不得干净不干净,拿自己的袖子去盖在了他的右手下侧。
“他被调离少府,官升两级,增加其食邑,我以为此事休矣。可我,我终究大意!”
绿衣未曾见过他这幅颓然懊悔的样子,不禁同情,忙宽慰:“与你无关!那霍光纵容冯子都逞凶斗恶,专养恶奴,这一回就算不是他的吩咐,也与他脱不了干系!你,你别太自责,他们是有心,你怎么防得了?”
刘弗陵只觉心口窒闷,往后一靠,险些跌过去。绿衣心惊,赶忙扶住他:“你怎么了?你别着急!我,我,我扶你回去!”
她本是打算与他看过落日就出宫去,此时离宫门下钥时间所剩无多,若是扶了他回去再出宫必定是来不及的了。可这会儿绿衣也管不得许多,只顾眼前人的安危。
“不必,你速速出宫。去后勿再回来!”
刘弗陵心口越加绞痛,呼吸艰难,抓住她手臂喝她离去。当年他亲眼见到周阳氏被浸入淋池,今日又眼见尚符玺郎被丢下观观。如此汉宫!
“去!”
他紧抓住绿衣的手,从齿缝间咬出一字,用尽全力甩开了绿衣。
“你这是……”绿衣见着心焦,更觉难过。她被甩得退开几步,眼睁睁看着刘弗陵颓靠在那石壁上。一朝皇帝,如今却是这般……绿衣因着父亲的缘故,本对他有几分怨气,然而此时想想,他又有什么错呢?做下那一切的并非是他这个汉皇帝,在此时此刻看来,他原也是个可怜的人。
“我去找金赏和徐安!”他既是不要自己搀扶,绿衣转着脑子想,许是顾及颜面,便要小跑了出去找那金赏和徐安过来。
“朕叫你离开!离开这里!你听到没有!走!”
他忽然用力冲绿衣喝道,嗓音之大,惊了绿衣一跳。她愣愣的望着忽然大发雷霆的皇帝,心跳得厉害,却并不觉得害怕,反生出更慎重的怜悯。
他此时虚弱得很,脸色亦泛白,额头皆汗,鬓角发丝紧粘在脸颊上,并无平日里的帝皇威仪。绿衣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道:“你勿须担心,我若是今日出不了宫,可以明日再走。我发誓不再与那皇后争吵,我保证。”
她小心的想要走过去,手刚碰到他,被他暴戾甩开。他不愿意她靠近她,绿衣觉得奇怪,又觉得难过。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保证,我发誓,真的不会和你的皇后争吵了,也不会拿刀指着她。我以后就像五哥对我一样对她还不好吗?”绿衣缩了手,站在他对面有点可怜的看着他,她想他现在心里一定很难过,所以才会对她这么不客气。
刘弗陵闭了闭眼,靠在越渐觉得冰凉的墙壁上。她原是那样暴躁的女子,为何她他此时这样带她,她却还不肯离去,反倒越加温和?
他的气力渐失,亦拿不出那样的声势来喝退她。刘弗陵半边身体变得麻痹,近来他常觉身体不适,眼下的情况却是从未有过,他心里亦是慌张的,深吸着气,他虚弱的望向李绿衣。
“你当真要留下,不走?”
绿衣看他样子越来越不对劲,自然忙不迭的点头。刘弗陵像是下定决心,抬手朝她伸过去。绿衣忙的亦伸出手来,朝他掌心里一放,紧紧握住。
她的手心那样温暖,哪怕那点温暖小得只在他掌心中央一点的位置,也叫他觉得心间暖和。
绿衣走近他,拿袖子擦着他额头上的汗。秋老虎虽紧紧跟在夏季的尾巴之后,然而晚风起时,还是能觉出凉意的,并不像白天那样燥热,可他却是大汗淋漓,那样诡异。
绿衣担心道:“你不舒服,我扶你回去,让那黄门令去找太医吧。”
刘弗陵摇头,示意她再到跟前一些,绿衣依言靠到他边上。那刘弗陵就背靠着墙壁,将头轻轻缓缓的靠到了绿衣身上。其实他并未用力,然而绿衣却在那一瞬间肩膀着沉,心也跟着沉了一下,就像是有一颗石子儿忽然投到了风平浪静的湖心中去。她小小的动了一下,刘弗陵的声音跟着就响起:“别动,一会儿便好。”
绿衣僵硬了肩膀,果然不动。他额头上有一点点湿湿的,夹杂了体温,在她颈子处,感觉闹闹的。绿衣忍了一下,说:“要不,我还是去找徐安,或者是金赏、金建……”
“嘘!”刘弗陵忽然伸手在她口鼻处虚掩了一下,甚是无力的垂下手去,“勿扰,安静一会儿。”
绿衣便再不敢动了,她睁着眼睛看天上阴云一点点遮天蔽日,看那天从黄昏的五彩氤氲到渐渐失去光芒,从一朵云越过另一朵云…….耳边是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发间有另外一个人的气息,她的肩膀沉沉的,却并没有觉得太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