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肠寸断

    而此时在瑶光寺的禅房里，一个老尼正跪在佛祖前，默念佛号。只见她泪眼婆娑，继而泣不成声。

    “皇儿，你掏了母后的心啊！你父皇和母后为你的平安长大，费尽心思，母后也在这瑶光寺为你日日祈福，谁知你还是年纪轻轻就被奸人所害，痛煞母后和你父皇的心啊！”

    这时远远地洛阳城外，高高低低，远远近近的钟磬声隐约传来，慈悲中夹杂着凄凉。

    这是洛阳城内外的一千三百七十六座大小寺庙在做晚课。两晋以来，战乱不休，也许只有这清修梵音可渡天下人的心灵，但这黄墙朱瓦却也无法阻止宫廷谍变，人伦惨剧……

    老尼的手在剧烈地抖动，脸痛苦到近乎变形。

    “元恪，咱们的诩儿去了，不知你在那边可曾看到他，看到咱们的诩儿。想当年就是在这间禅房里，我与你双栖双息，在佛祖的见证下诞下诩儿！你为了让诩儿光明正大地成为北魏皇室的继承人，煞费苦心。下令诩儿别院抚养，除你外任何嫔妃不得探望！我们的诩儿在偏殿的别院里一天天长大，只要有空你就去探望，你每次都来臣妾这里告诉臣妾诩儿又长高了多少，又长胖了多少，诩儿的眼睛像我，鼻子像你……

    元恪，你把一个父亲的深情寄托在诩儿身上，你把一个男人的爱无私地给了臣妾，虽然臣妾身处这清冷的瑶光寺但臣妾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臣妾得到了皇上的心！诩儿也是幸福的，在您的呵护下才没有被高皇后所害——

    你怕你百年后诩儿不测，不顾群臣阻力，不顾北魏祖制，坚决废除了“子贵母死〞的祖训，并晋升胡充华为嫔妃，为皇后，纵容她垂帘听政，只为呵护咱们诩儿的周全……

    胡充华也曾在这佛殿里发下重誓，善待诩儿，待诩儿长大便还政与诩儿，若有二心，当被瑶光寺脚下的滚滚黄河吞噬，万劫不复！

    你为我们母子安顿好了一切，你去了，你以为万无一失，但咱们的诩儿还是被胡充华害死了，因为他长大了，因为他想手握北魏权柄维护这摇摇欲坠的北魏江山，因为他触碰到了胡充华的利益……”

    老尼将一个玉雕观音紧紧地握在胸前，哭得撕心裂肺。

    继而她环顾禅房的每一个角落。死死地认真地看着这屋内的一切……

    “元恪，这里的每一个物件都留有你的温度，每一个物件都有你曾经的气息，臣妾守着这温度，守着你的真情，在这青灯黄卷中独自过了十几年。现在诩儿去了，臣妾也要随你们父子去了——”

    老尼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推开禅房的门，此时绵绵的秋雨让瑶光寺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此情此景更让人寸断肝肠——

    “元恪，诩儿——〞

    声声痛彻心扉的呼唤声中，她似乎看到元恪在一群大臣与侍卫的簇拥下匆匆离去，似乎看到带着数百轻骑出城打猎的元诩被马蹄踏起的轻烟和猎犬所包围，似乎看到元恪深情款款地将玉雕观音放在她的手掌心，眼中满是爱与宠溺……

    这两个男人是她一生的最爱，也是她的全部。

    现在他们走了，她也没有再活在这世上的理由。

    “犹如莲花不着水，犹如日月不住空，应知一切心识如幻，应知世间诸行如梦……”

    远远地数百僧尼的诵经声传来，泪水又一次弥漫了老尼的双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