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1、水底（三）

    慕晓槿沉默了一会儿。

    她始终低估了彼岸的人。

    这些人是真正看轻生死的，谈到死亡就像是谈到今天中午吃什么菜一样随意，无论是自己的生命还是别人的生命。

    仅仅从培养刺客的角度来看，彼岸那样的方式才是最成功的吧。从那儿出来的人，对生命是真正的漠然，人命在他们眼里大概和猪牛狗羊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可能还不如猪狗。好歹猪狗杀了能吃，人肉……啧啧啧。

    慕晓槿并非软弱之人，但也做不到那样的毫无波动。她抬头望向岸边的天星众人，每个人的表情都那么平静自然。广寒甚至向清暑挥手告别，平静地就像是这个水下的少女只是准备出去旅游一趟。

    慕晓槿眼神落到小德子身上。可还没等她说什么，天星忽地一拳击中小德子的肚子，然后抓住他的头发：“我知道你们是同门……所以你最好乖乖地在这儿看着，有任何轻举妄动，我就杀了你。”

    小德子疼得脸色煞白，呻吟着没有说话。

    慕晓槿淡淡地一笑，讽刺：“小德子，你想给别人当狗，可别人对待你……连狗都不如啊。”

    小德子抿着嘴，可眼神却是稳稳当当地。

    那个模样……让慕晓槿也有些吃惊。

    这个瘦小的、沉默的不起眼的少年，即便是在“海棠”的修行中，也极少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仿佛天生有一种本事，逃离别人的关注，自然而然让别人俯视他。可就是那么不起眼的他，每一次的考核都排名前列。其余门生都不太服气，可是实实在在的成绩摆在那儿，组织内的各位先生不作任何公开的评价，可他们显然……对小德子高看一眼。

    所以慕晓槿原本以为，这个少年会在本次考核之中有某些耀眼的发挥的。谁知道他竟然……将自己活成寄生虫的模样。

    那么卑微的、丑陋的方式，可到目前为止，这种做法……似乎挺有效的？

    因为，海棠还活着的人，就只有他和她了。

    甚至……如果自己葬身鱼腹，小德子就是海棠唯一活着的人了。

    慕晓槿的思绪如同闪电，旁边陆离突然开口：“清暑，你告诉我，墨霞在哪里？”

    “不知道。”清暑说道，“那个小姑娘藏得远远的，我也没有兴趣找她。毕竟……她是真的想要逃离，是真的不想在回来和你们共赴险境。”

    陆离低下头，喃喃地说道：“果然……这么绝情吗？”

    慕晓槿再回过头，鱼群已经越来越近了。

    “哼，陆离……你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吧？”

    陆离一愣：“啊？”

    慕晓槿淡淡地说，“鱼群是从上游来的，我们往下游跑，或许还有一点希望。”

    “可是他们不会让我们上岸的……不管跑到哪里。”陆离看了一眼岸边的人，“他们随时会对我们动手。”

    “我倒是想让他们下河来战斗，这样我们是在同一水平线了。只不过他们肯定不会下河，因为他们也很害怕被鱼一起拖走。”慕晓槿淡然一笑，“他们既然不敢下来，那就一定有转机。”

    她突然出刀，鬼月刃闪着光，银色与鲜红交错。清暑连一声都没有发出来，鲜血喷涌。慕晓槿将失去意识的清暑抛了出去，鱼群受到吸引，一窝蜂地围上。

    与此同时，陆离带着昏迷的秋寒，与慕晓槿一起，向着下游的方向游去。

    “啧……”天星连看都没看清暑一眼，只是冷笑着在岸边跟上，“你们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可原本平静的河面忽然翻腾起来，旋涡将三人卷起。然后……

    天星瞪大眼睛。

    他们……就这么，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河水潺潺，而一眼望去，河面到河底，都不再有他们的身影！

    “这……这不可能……”天星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