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之前,那口气没有办法松懈。
因为,我也是。
我无法去具体描述这大半年以来我们踏遍整个中国去寻找球球的艰辛,那一段段艰辛的旅程只有我们脚上厚厚的茧能够证明;我无法去形容一次次踏着希望而去、忍受着失望而回的心情,那种心情只能用途中洒下的血泪去证明;我更无法形容在这个过程中多少次我们曾经在高高的山上绝望地呼喊着球球的名字、却只能听到空空的回音的难过,那些难过,都留在了一个个陌生的城市或村落……那个过程,我和靳言有生之年都不会再想体会第二次。那个过程,不知道用了多少次的咬牙、多少次重新燃起希望才终于完成。
那个过程里我们没有留下一张照片,因为我们两都在心里默默发誓:如果有朝一日找到球球,我们永远永远都不要踏上这样的旅程,我们永远永远不要感受这样的刻骨铭心,我们从此以后一定发誓在一起好好生活好好守护我们的孩子,我们从今以后再也不想承受一次这样的丢失。
心一次次碎了又缝合、缝合了又碎,就这样跌跌撞撞走了那么久,如果不是在这个过程里我和靳言的相互搀扶相互鼓励,我想我们两任何一个人都承受不了这样的一次次绝望。
庆幸的是,我和靳言之间曾经无比深刻的裂痕在这一次的旅途中得到了完美的修复,我们的感情像是在悬崖峭壁上开出来的石头花一样,已经不知不觉到达了牢不可摧的地步,我们在一起之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浅显的“我爱你”,因为到了我们这个时候,到了我们这种生死相依的时候,这样的情话太过肤浅了。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啊……
一路上后座议论纷纷,而我和靳言谁都没有说一句话,我们要忍住所有的情绪,我们要积蓄所有的力量,我们如同被拉扯到最大限度的弹簧一般脑袋里那一根弦绷得生紧,我们一心只想快速奔赴河南,快速到达球球的身边,快速确认那是不是我们的球球……
靳言从未把车开得这么沉稳过,曾经的他开惯了跑车,无论走到哪里都莽莽撞撞,追求着那种飞一般的感觉。如今他不再那么莽撞了,他把车速控制得很稳,他的表情一路十分凝重,一路上没有休息,从天黑开到了天亮,终于来到了咫树所在的地方。
这个地方已经和十多年前我们曾经来过的地方不一样,路已经变成了宽敞的柏油马路,路的两边竖起了一栋栋造型独特的小楼,红红指着村口最显眼的一栋红砖绿瓦的房子说:“就是那家,我哥他们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那一刻,靳言忽然一下急刹车,趴在方向盘上埋着头,我感受到他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情绪,我感受到他在呜咽,我伸过手去,他猛地拽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在强烈地颤抖着。
小画和红红先下车了,父亲在车上哆哆嗦嗦点了一根烟,和我们一样不敢下车。刑风和大姐开的车紧跟我们其后,刑风和大姐也下了车。
我不敢看车外的画面,我和靳言一样,已经对这种情形有了一种深深的恐惧。而父亲的心情,我想复杂程度不亚于我们。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谈的人,但是球球出生后,父亲对他的疼爱超出了我的想象。父亲常常在晚饭后把球球扛在肩上在村里四处转悠,逢人便乐呵呵地说这是我外孙。球球丢了之后,这个老人一念之间苍老了许多,他和我们一样,日日夜夜经历着煎熬。
“我们下去吧。”我拉着靳言的手,柔声说道。
“不,再等等,我还没准备好。”靳言轻轻地说道。
“要烟吗?”父亲在后座悠悠地问了一句。父亲一直没有给过靳言好脸色,父亲心里始终是怪罪靳言的。但是在这一刻,父亲终于完成了他内心的和解,主动问出了一句。
“好,我来一根。”靳言从方向盘上起来,转身接过了父亲手里的香烟。
我没有阻止他们,我甚至自己都想来一根。我不敢看窗外的情景,我心里有一种无法的害怕。
我和靳言的手紧紧拉着,我们都在期待着窗外的回音。终于,我们听到小画的一声高喊:“姐!快下车!是球球!真的是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