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的嘟嘟声把袁子文往回家的路上赶,路上有很多人,公车站牌下放着好几个大行李箱,似乎也迫切等着回家的车,看来,不只是人会念家,会知道自己需要一个归宿,和人相关的一切都会因为长时间的漂泊而有这种情节。www.Pinwenba.com不远的火车站车次的报告声很清楚的传来,不知道有谁和自己一样,每每听到这样的声音,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或许好陌生,或许好熟悉,真想说,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只是不知道的是,许佳凝在前一天正在和家人通电话,是许爸爸打给她的。许爸爸打算让许佳凝去北京,长时间没见到许佳凝,许爸爸想自己的女儿了。许爸爸平时都在忙自己的生意,偌大的房间空无一人,许佳凝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早在半年前就和许爸爸闹不愉快,很久不在一起,也没有联系,许佳凝想着很快就可以见到爸爸妈妈,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决定第二天去城里买车票。
如果能遇见,袁子文不知道自己会有多高兴。这是他曾经幻想过的,他幻想过无数个可能再次相见的时间,地点,语言,动作和表情,每一部分都在他脑海中彩排过,袁子文相信每一部分都是值得欣喜和让人怀恋的,像电影里每一个许下承诺的镜头一样扣人心扉,妙不可言。可就像别人说的一样,往往期望发生的好的事情带给你是失望,而害怕发生的一切,偏偏会更容易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袭来。袁子文的感觉太糟吧,他是这么想的,但曾经的喜欢,即便平淡的再次相遇,也是一件值得回忆和珍藏的事。
袁子文从车站出来的时候,看见很多很多的人,有时会幼稚的想,为何每年的每一天,车站总会有那么多的人,似乎他们把车站当作世界上最美的地方,时刻总要来看一眼。出门的时候,人来人往的门前,袁子文看见了她,她正好进门,与自己擦肩而过,那一刻,似乎很平静,甚至是一种冷清,可袁子文的第六感相信她会回头,也分明感受到了,听人说人的第六感是最奇妙的。
“好久不见。”袁子文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一直以来都不曾改变的声音。
袁子文下意识的回头,许佳凝正看着自己,袁子文似乎站在万人中央,感受她带给自己的荣光。
她说:“我的眼前浮过一个很熟悉的身影,很像以前的味道。”
许佳凝连袁子文的名字都没有喊出来,竟然用的是“好久不见”,直到她说完第二句话,袁子文还没有意识到,当时忘记了一切,机械的回答一句:“好久不见!”
由于挡在门前,袁子文被人推了一下,意识到之后,我们两个人站在一旁,原来,她是来买车票的,去北京的车票。两人聊天的气氛出奇的平淡,平淡到袁子文会突然陷入悲伤,也平淡到像陌生的问路人,而到底谁是真正的被问路人,他觉得此时彼此都在抢着扮演这种角色。他们都在不断的询问着对方的学习、去向和没有联系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回答不过是只言片语,似乎没有什么是值得留住作为怀念或送给对方作为珍重再见的东西,于是,在那次与许佳凝分开之后,袁子文开始明白,时间可以让最初深切的感情用浅薄的语言表示,或许有的只是一厢情愿,或许有的是因为更惺惺相惜。袁子文和许佳凝就此匆匆别过,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如果有,那就是袁子文告诉许佳凝他这是准备回家,许佳凝跟袁子文说的她要买车票去北京。袁子文记得坐车回家的时候,天还是很亮的,太阳还是很热的,这个是时候天气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阴阴沉沉,袁子文想笑,不过是大半天的距离,却可以有两个不同的天,他还是担心这阴沉的天气下起雨来,和许佳凝一别,袁子文就拦下一辆计程车,眼前的这一切快速飞过,像倒带一样,倒带,如果人生的遇见回不去从前,和快速前进又有什么区别。
许佳凝买完票的时候天真的下起了雨,袁子文正好回到家,挺庆幸自己没有被淋到。走的时候,家里的钥匙给了隔壁的二叔家,因为都是族人,所以按照辈分该叫他二叔,而袁子文亲二叔早在五六年前就去世了。因为家里没人,二叔平时可以给家里看着点。下雨的时候,他都会到袁子文家的周围看看,检查哪里是否漏雨或哪里的水淋湿了墙壁。袁子文的家在二叔家的屋子后面,他就先把行李搁在自家的窗户台上,然后才去二叔家拿钥匙。二叔家还是三间土坯房,那房子的年龄远远长过袁子文,甚至是袁子文爸爸,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三间土坯房依然完好无损,很明亮很干净。
虽然二奶奶已经有八十多岁了,但自袁子文上大学伊始,她的身体还算是硬朗。这次回家,走近去敲门的时候,听见似乎有人在里面叽里咕噜的说这些什么,袁子文也听不清,更听不懂,很像小猫躺着睡下时候打呼噜。袁子文以为是两个人在闲聊,但是大白天关着门会很黑,应该不会是两个人,听了一会儿,似乎又像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因为总是那一种声音,袁子文确信里面没有别的什么人。于是,他试着敲了几次门,停了停,见没有回复,就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任何回应。门是虚掩着的,袁子文就顺手推开门走了进去,顺着有声音的房间走去,只见二奶奶一个人坐在房间的角落里,那间房子的光线要比其他的房子要比别的房子暗的多,除了屋顶有一块亮瓦,那种像透明玻璃一样的瓦片,连个窗户也没有。
二奶奶头上裹着黑色的布,坐在一张很矮的椅子上,双腿间还盖着一件破衣服,大热天还这副装扮着实让袁子文很是吃惊,那间房子的温度也确实比较低,由于天气要下雨,温度稍微有些凉,这间房子就更显得冷了一些,土坯房大抵都是这个样子。要不是那双眼睛发着微微的光,袁子文还真的很难看见那里坐着一个人就是二奶奶。那眼神已经不像年轻人黑色的眸子,而是带着蓝色,如果是外国人,蓝眼睛或许是他们的品种,但在中国,它代表的更多的是一个人已经很老很老了。那一张暗淡的脸上,嘴巴不停的抽动着,原来,刚才那叽里咕噜的声音真的是二奶奶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袁子文喊了一声“二奶奶”,却不见她有回应,于是又大声的喊了两句,这才让她听见了。
二奶奶回应了一下,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肯定的是那句话很短,就像“啊”的一声短暂,那声音像是冬天晚上起夜时点燃的烛光。二奶奶也没起身,但是分明见她动了一下,可能是因为坐的时间太久了,一时间身体竟然直不起来。
二奶奶看了许久才知道是谁,说道:“是子文啊,哎呀,二奶奶现在听不见了,也没听见你说了什么。”
袁子文刚才其实什么也没说,或许她知道自己听不见,经历了很久之后,都习惯在开口之前都要加上一句自己听不见的话吧。
袁子文说道:“二奶奶,我来拿家里的钥匙。”
她似乎也没听见,自顾自的说着:“子文什么时候回来的啊?都快一年没见到你了!”
原来袁子文离开家还不到一年,这个袁子文看来无比短暂的日子在二奶奶看来似乎很长很长。袁子文说自己刚回来,就顺便寒暄几句:“二奶奶和二叔在家还好吧!”
二奶奶说:“你爸妈在外怎么样?都好几年没见到他们了,他们还好吧!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袁子文说:“我爸妈很好,他们今年可能不回家!”
二奶奶说:“你爸爸和妈妈都回来啊,真是好啊!”
袁子文突然觉得自己的每一句话二奶奶都是猜着回答的,她没有听见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这让袁子文有些急,于是就放大了声音说了一句:“我来拿钥匙!”
二奶奶终于算是知道袁子文在说什么了,指着门旁边的小柜子上挂着的一串钥匙,袁子文认得那是我家的钥匙,因为把钥匙给二叔保管的时候,他就在钥匙链上挂了一个大大的红色的中国结。取下钥匙后,袁子文也没说什么,“嗯啊”了几下就出了门,心里想,二奶奶也是不知道自己说什么的。
出门后心里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在门前定了定神。屋里叽里咕噜自言自语声音又响了起来,像深山老林里两个江湖高手用腹语叙旧一般,原来自己一年没回家,这一年人的改变可以有这么多这么大,也这么快,这么彻底,一年而已,很多时候,不长的时间似乎定格成一个世纪。
家里门上的锁都染了一层灰,像一个充满故事的饱经沧桑的已经被这个善变和健忘的世界遗失的老人,袁子文怕弄脏了手,就试着吹去锁上的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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