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有个人说:“什么选班干部啊,一切都是内定的!”
有个人就问:“你怎么知道?”
那人笑了:“这还用说吗?咱辅导员还是辅助设计系的辅导员,听辅助设计系的人就是这么说的,慢慢的你就知道了!”
袁子文坐在后面几排,不小心听见了两人的谈话,虽然暗自庆幸自己和这事无关,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到底怎么不舒服,简单一点就是还有没有公平的问题,复杂的一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过,袁子文已经承认,面前的这位辅导员自己无法做到爱戴她。
中午吃饭的时候,学生会的海报正放在食堂门口,很多人都围过去观看,上面贴满了军训场景的照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具体的新闻就是希望大家踊跃报名参加军训感言的文学比赛,袁子文当然想跃跃欲试了,一方面自己确实喜欢和文学,而且和文学还是比较有渊源的。高中那会儿语文老师直接说袁子文的文章可以发表到《读者》《意林》这样的杂志了。袁子文确实也向杂志社投过稿子,而且还拿到过一个三等奖,初中,高中的时候都是学校文学社的积极分子,曾被很多女同学追捧成大文豪。另一方面,这次军训也的的确确让袁子文感受很大,他也确实想写点什么,表达点什么。袁子文默默记下学生会海报上留下的地址,夜晚去自习室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写了一篇稿子,一气呵成,第二天兴高采烈的投到了学生会,一个星期之后,学生会打电话告诉袁子文获得了一等奖,学生会的会长在一个比较正式的小会议室做了简单的对此次活动取得的成果的介绍,并对获奖的所有人做了欢迎致辞,不过在需要拍照留念的时候,袁子文却拒绝了拍照,说自己不喜欢拍照,学生会的人也没有强迫,其他的人都拍了照,合了影以作留念,后来,袁子文拿着自己的证书和一个笔记本回到了宿舍,这应该是袁子文上大学唯一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吧。
故事有时候就是这样被记录下来的,不知不觉的,每一个人的心情情不自禁的都会找到一个安放的地方,所谓无处安放的青春,有时候应该是心情没有被整理或分类吧,所以有如蓬头垢面的凌乱不堪。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能够在某一方面比别人强的人在相对而言能力较弱的人眼里真的就是万能的,或者是能够一手遮天的,起码,袁子文暂时还不愿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躺在床铺上的林楠一直不停地抱怨着:“这辅导员也太黑了,我花了两天写好的班干部竞选演讲稿,她连看都没看,让我做自我介绍,还没等我说两句话,便随便说了一句马虎人的话把我从办公室里‘哄’了出来,这哪叫竞选啊,连个做样子的机会都不够格。唉……”袁子文听林楠的抱怨之言想笑,但究竟没有笑出来。还是有一句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在中国古代封建社会里,这种现象很普遍,不过,中国人秉承几千年来的优良传统,大无畏的继承了这种世界性先进文化。辅导员当然也要前赴后继了。
到了正式开课,学生除了匆匆忙忙地拿着一本书赶往教室之外,连续不断的呵欠也愈演愈凶,老师坐在教室的角落里,轻松地挪动着鼠标,然后信口开河,唯独挂在墙壁上的幻灯片不觉得累,翻了第一张,然后翻到下一张,直到下课的时间。袁子文坐在靠后面的的座位上,一百多号人的教室,袁子文跟一群蚂蚁中其中的一只蚂蚁差不多,抬头看不见,低头找不到。听了一会课程,不知不觉也开始打起了盹儿,可能旁边的人感染能力太强了,袁子文的自制能力太差,袁子文的盹儿要比其他的人打得厉害了许多,一不注意头竟然拍在了桌子上,把旁边的人惊了一下,顿时旁边的人都显得精神抖擞,很多人都回头朝袁子文这边看,袁子文此时犹如从高空坠入地上人群中间,从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瞬间蜕变成黑色布匹上的一个刚刚好的污点,特别引人注目,特别的刺眼。袁子文吓的双颊通红,像江南的大家闺秀搽了胭脂似的。老师不知道注意到下面的动静没有,依然埋头讲自己的课。学生们此时一个个都没了瞌睡,袁子文旁边的人有的在偷偷地笑,此时最郁闷的人当然就是袁子文了。
好不容易挨到上午课程结束,老师这才冒出一句话:“同学们回去之后好好看看书,下次上机课把今天讲的word章节的内容好好练练。”后面几排的学生伸了伸懒腰,打了几声哈欠,准备走,这时一个女生从座位上站起来叫住了要回宿舍的人,老师抬头看了一眼,这女生说:“各个宿舍的寝室长到我这来领一份班干部任命的名单表。”林楠主动上去领了。
一切内定。
话刚说完,已经有人嘀咕说:“看什么看啊,早就知道上面有谁了!”
果然不假,班干部还没选出来,下面的人早就知道谁是班长,谁是团支书,谁是年级长,谁是年级团支书了。这和袁子文八竿子打不着,虽然高中那会儿,袁子文当过班长当过团支书,但是对那些十分的不感兴趣,打个比方,对那些还在单身中奋斗的人而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件事对于袁子文而言,只要不是自己担任这些班干部,谁当都一样,天子脚下,只要老百姓生活好了,是什么朝代谁当皇帝都不是问题。学习问题对自己来说是生死攸关。
当然最不爽的还要数林楠了。辛辛苦苦准备了几天,结果被打击成像一声巨雷劈开的树似的,又像被猪啃过的油菜似的。看着刚刚发下来的班干部任命单,明明没自己的名字也要看上几回,回到宿舍,把名单往桌子上一扔,骂道:“靠,这辅导员就是个娘们!那个发任命名单的女生叫什么名字?”杨齐豫说:“叫李静雪,我媳妇一个宿舍的。”许飞开玩笑说:“阿楠这次被伤害的很深很深啊!”林楠坐到床铺上说:“可不是吗?这完全就没有公平可言!还没宣布名单就知道有谁了!”
秦力显得很有深度的说:“你也去哄哄辅导员不就可以了,拍拍马屁也不要钱!”杨齐豫回来就是抽烟,说道:“我听我媳妇说李静雪可是给辅导员买礼物了,不花钱是假的。”王敬语说:“靠,就我们辅导员,就一个字,贱!”杨山笑笑说:“经典!”袁子文听见那一个“贱”字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平生最讨厌那些说别人贱的人,好歹也是一个老师。这些话袁子文只能自己跟自己说,从不知道把这些话说出去以一个什么样的开场白。
反正该吃中午饭了,早晨起来的时候连早饭都忘记了吃。爸爸妈妈曾经就叮嘱过袁子文要好好吃饭,身体最重要。袁子文也答应过的。
两年后的某天,袁子文看着同学和朋友大学期间旅游的照片,曾感叹大学自己去过的地方太少了,有些许遗憾,而现在,还停留在两年后的两年前。所以,校园的生活基本上算是熟悉了,他也想出去走走。
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回忆永不退色,那么大概就是看见或感受到相似的东西,进而像狂风骤雨一样来的愈来愈强烈。从山村走出来的人,总与自然有点灵犀,或是对自然有一丝不可自拔,袁子文喜欢自然。可是,大城市里那种感觉像刮骨一样,根本就找不到没有毒素入侵的地方。也许是真的,即便是太阳的光芒再强烈,地球有一半总是黑暗的,在大城市里也是一样的。袁子文沿着大街一直走,看见了诸如老家中那熟悉的人群,他们有老,有病,有残,让他惊心的是那些乞讨的人,因为和老家他看见的具有同样遭遇的人的最大的不同就是眼神。乐观,希望是袁子文记忆中的,无奈,彷徨是袁子文现在看见的。
有时,一个人的多愁善感并不是天生的,因为他愿意给自己背负一些虚拟的责任,譬如立誓要为民族复兴、国家统一而不懈奋斗,而这个责任在别人眼中有时很可笑,有时有很伟大,今天,怕是可笑的成分要占据半壁江山了,所以,所谓的不懈奋斗,都会被人认为是不屑奋斗,而所谓的当局者迷,在此是一种执着在作怪吧。袁子文回到宿舍后,拿出获奖的笔记本,重重的记下了今天自己所做的回忆和思考:
现实生活中的乞讨者,大多数都是一些老弱病残之人,或者是漂泊无依之人,对于这些平常的事,我知道我们每个人早已司空见惯,对于我而言,他确实不同寻常的。我记得奶奶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世界上总是好人多坏人少。我明白奶奶说这话的意思,所以,每每见到这些人,我总是会情不自禁地生出丝丝同情,希望自己能够帮助他们。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和他们一样,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回忆起以前生活的乡村,我也会遇见一两个乞讨的人,那时,人们都会毫不吝惜的施舍一点,有时还与他们攀谈,其中的感受我深有体会。在那些人看来,他们是被社会抛弃的人。有时候,我把这些见到的事情说给旁人听,别人都对我说,他们是骗子。我很疑惑,我曾经也为是否该相信别人所说的话是否是正确的而烦恼过,可是后来,我想通了。是的,现在的人的欺骗手段确实很高明,他们懂得利用人们的同情心来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可是,如果我们向着另一面想一想,结果会是什么样子呢?
人活在这个世上,所处的环境不同,自然生活情态也各有所异。对于乞丐的欺骗,我们虽然不能容忍,不能接受,但是,我们却有能力改变他们。如果每个人都视若无睹或是冷眼相向,我不敢预言这个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而我倒敢对世人所崇尚的至爱真情妄加揣测了,要真是那样,我们岂不是生活在富裕之中的乞丐!
我想,美是需要我们每个人共同去创造的,爱是大众付出的结果,多一些互相帮助,多一些理解和真诚,多一些心与心的互动和碰撞,应该比只想着让别人来为自己创造美丽的世界要好得多吧。
袁子文突然想起高中的时候曾学过英国哲学家罗素的一篇随笔,名字叫《我为什么而活》,扪心自问:我为什么而活!每每这么想,内心总有一种感情在激荡,使自己近乎遥避世俗的视听,正如先哲所说的那样:
爱情和知识,尽其可能地把我引入天堂,但是同情心总把我带回尘世。痛苦的呼唤经常在我的心中回荡。饥饿的儿童,被压迫被折磨者,被儿女视为负担的老人以及充满孤寂、贫穷和痛苦的整个世界,都是对人类应有生活的嘲讽。
因为自身的狭隘,所以,他知道或许自己无法将这句话的感情明白透彻,可是无论怎样的看待,包括对别人思想见解的接受,总让自己的心中饱含着对人世之中博爱的追求,袁子文始终相信和憧憬着那多情而温暖的阳光能照射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曾听见无数人在诉苦,因为不公正,不平等,不理解,外加流言或威胁,即使在这和平的年代里,所有的一切仍然在告诉我们,我们依然要有无辜的牺牲。而自己所希望的是,我们能够做的并非自生自灭,只祈愿在每个人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们能够说一句无愧于自己也无愧于别人的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生命的意义也本在于此。在人类社会的不断进步中,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是没有国界,没有等级,没有高低和贵贱之分的,因为,我们都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之上,庇佑在同一片蓝天之下,穿梭在同一缕阳光之中。我们都有一颗共同的心,共通的心,共同的梦想。
听别人说乞丐是骗人的这样的话,袁子文只觉得,那颗对人世的同情心是不可以因此而泯灭的,他不愿意看到自己会变成冷漠消极的人,他更不希望鲁迅先生心中所抨击的那如嗜血狂魔般的麻木不仁在这个时代留下更深的投影。
人活着,理想是一部分,责任是一部分,情感是一部分。我们的理想是因为责任而不是自私,我们的责任是建立在我们对人世的同情而不是一己私欲,我们的情感是给予这世间一份光明的爱而不是个人的恩怨!
上学应该有一个月了,晚上爸爸打来电话,只要是家人打来的电话,袁子文事先就能知道电话里说的是什么内容了,没有止境的嘘寒问暖永远是主题。不过,袁子文并不觉得烦,他总是说自己很好,而且也主动地向爸爸妈妈谈及了自己在学校的学习情况,课程不是太难,一切都好。
应该说,家承载的是一颗看不见的但很真实的心灵,这颗心灵是无比坚强无比博爱的,袁子文从小就深深体会到这一点。五六岁父母就出去打工,难得一年回来一次,而每次走的时候还是在袁子文熟睡的时候,六七十岁的奶奶和他相依为命,虽然奶奶是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的人,但是要相信,很多传统的东西在任何时代都不会过过时,譬如心存感激,善良为人。所以,不管这个世界有多么不公平,善待自己,善待别人,总不许留下后悔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