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上学交学费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而退学费却是令人极度厌烦和恶心的。其实，这是很好理解的，就好比吃饭和呕吐，吃到肚子里的自然解馋管饿，吐出来就需要一阵纠结，譬如说肚子受凉或者什么的，自然不会有人愿意遭这样的罪，现代人大抵怕肚子受凉，心也装在肚子里的。袁子文突然对某些东西生出有史以来憎恶和痛恨的情绪来。

    自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以后，反正没有心思待在复习班里复习了，自己也经过一夜的反复思考，应该是太想上大学的心情让自己做了一个看起来很草率的决定吧。是，袁子文不准备复习了，心里暗想，自己本来上学就很晚，小学就不明不白的混了七年，而前几次的考试成绩的不理想让自己现在越想越觉得有些失落，他越来越断定自己的理科真的不行，因为上一次的数学和物理测试自己又不及格了，好不容易语文是自己的强项，十五道选择题，明明自己把答案写到了答题卡上，只不过题号倒着标识的，结果老师没看打了十五个红叉，还在班级里搞了一次匿名批评，尽管成绩还不是太差，可心里现在还不是滋味，结果是自己第二次交了白纸的作文，被老师点名批评了，想来现在的语文老师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伯乐，也不是毕业前的那个宠爱自己的于老师，所以更加坚定了自己不再复习的决定，第二天，袁子文向班主任提出了不再复习的要求。

    班主任皱了皱眉头，有点不情愿，班主任说：“我听说你在原来的学校语文和英语都是非常优秀的，今年要是好好再复习一年，考个三类重点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尽管班主任狠狠地强调了“绝对”，但袁子文一听是三类本科，特别泄气，像一边放着气一边又投进火里的气球，连嘭的一声响的命运都没有，但还是挤出一点僵死的笑，像僵尸要吃人的样子差不多，不过班主任没发现。班主任一直对着袁子文的那张写有他经过一晚上思想斗争后换来的一纸决定，一脸的一本正经，一脸的若有所思，袁子文是无法将这样的表情放在一张脸上来表现的，班主任比他强很多，运用自如。本来今年的高考袁子文的分数已经是三本了，如今只是加了重点二字而已，听了老师的话，心里很大的不屑一顾。

    班主任抬起了思考的脸，问了句：“你当初怎么会想来复习的？”

    袁子文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反正铁下心不复习就可以了，见招拆招吧，于是就回答说：“那时候觉得自己的成绩不理想，想再奋斗一年，好好努力！”

    班主任缓和了一下用皱眉头的方式呈现的严肃表情，说道：“既然已经决定再复习一年，好好奋斗，为何现在就要放弃？”

    袁子文不觉得自己放弃了什么，但眼下确定刚才的答法是给自己埋了一个坑，所以，解释无疑会将这个坑挖的更深，也没有去回答这个和“放弃”有关的话题，班主任又说了一番特别很有道理的话，不过是要坚持，要努力，要好好学习一类的话，这在自己觉来都是无关痛痒的话，因为听的很多，班主任上一句话还没说完，袁子文已经知道下一句要说什么了，对于这些背诵几篇文字就能衍生一大堆道理的话实在让袁子文觉不出新鲜的味道，而此时，沉默往往比什么更重要，袁子文深谙其中之道，因为没事的时候他喜欢做一些心理测试或是看一些心理方面的书。班主任滔滔不绝说了很多话，归结到最后不过是一句“袁子文，你好好考虑考虑，我还是建议你复习一年的。”

    袁子文有点胜利的感觉，原来不说话和懒得听可以解决很多事，原来，大多数人总是喜欢表达自己的意见，而且希望别人接受自己的意见，不管你如何的内向或是不善言语。袁子文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只说了一句：“我还是不想复习了！”简单的话，坚定的表情，胆怯的说出，仅此而已。班主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口的唾沫星子，结果撞了一鼻子灰，他顺手拿了茶杯喝了一口水，什么也没说，此时，正好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从座位上起来很不高兴的说：“我要上课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以后到底是一个多长的期限，完全由班主任掌握，袁子文自然知道，于是抢先说了一句：“老师，就是复习前交的学费根据规定我需要退回来的。我需要学费的收据。”

    班主任一听这话，半站起来的身体又坐回去，解下裤腰带上的手机链，钥匙碰撞响声很大，他很不耐烦地打开了抽屉，找到了收据，写下自己的名字，也没递给袁子文，气愤地说道：“拿到财务室去吧。”

    他一边起身一边走出办公室，走的时候头也没回，拿着钥匙链的手还不忘指向办公室的门以命令的口吻让袁子文走时把办公室的门关掉。袁子文看了一眼班主任走出办公室，觉得他像逃犯一样奔出去。

    袁子文也不知道财务室在什么地方，但最后还是向保安打听到了，敲了门，走了进去。里面有两张办公桌，都有人把守着，还有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妇女，拿着拖把正在拖扫卫生，从穿着上看不像是保洁员，袁子文也不知道找谁，随便走到一张桌子上，礼貌的说自己是来退学费的。那人接过袁子文的收据，瞟了一眼袁子文，说是收据需要校长签字，袁子文又要找校长室，结果校长说这事由财务室的人管理，袁子文于是又跑到财务室，并说校长说这件事归财务处理，而财务室的人说必须校长签字才接管，于是袁子文又跑去校长室，就一分钟的路远的两间办公室，袁子文来回跑了三四趟，心里不禁有些窝火，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尽管自己知道这是他们故意折腾自己，袁子文站在走廊中间，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想了想，觉得不管怎么样还是找校长，心里突然又想道：财务那两个混蛋就是在玩我，我非逼的校长签了字才行，这校长也是合伙故意在玩我，那我也玩一下你们。袁子文很佩服自己，最终他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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