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觉得我们都很可悲。
我在想,如果我的狂犬病发作了,像张大爷那样又撕又咬,伤到周晓怎么办?
那时候,我已经不是我了。
在这之前,我应该先做一个笼子,把自己锁起来。
可是,如果那条恶狗跑过来咬周晓怎么办?
那就做两个笼子,把她也关起来,这样狗进不去,就不会咬到她了。
可是,她要问我,整天呆在笼子里不像人过的日子怎么办?
那我就告诉她,你站在笼子里看世界,世界就被你关在笼子里了,而你在外面。
那天,我们回到伍仁镇天色已经很晚了,所以我决定明天再找姐夫帮忙做笼子。姐夫是个电焊工。
睡觉前,我找来一把斧头,偷偷藏在枕头底下。我有一种预感,今天晚上那条恶狗还会再来。
果然,到了半夜的时候,我一睁开眼就看到它那双血红血红的眼睛,它正用舌头舔我的脑袋!
它没有想到我会准备下斧头,算它倒霉。我抄起斧头,顺手就照着它的脑袋砸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它再也活不过来了,它再也不会来破坏我们的幸福了……
……
我没有死。
我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我在这里住了快半年了,亲朋好友都来看过我了,只有周晓一次也没有来过。这让我很难过。
他们说,周晓生病了,现在不能来。
我知道,他们说的没错,周晓确实是生病了,只不过她生的病有点特殊。
她生的这种病叫“死”,不能呼吸,不能走路,不能吃饭,不能喝水,只能睡觉。
周晓死了,是被我当成恶狗用斧头一下一下砸死的,这我知道。
我说过,我没有精神病。
周晓永远都不可能来看我了,只有我去看她了。
于是,我从护工那里搞到一把水果刀,打算找个安静的角落了断自己。
过去,我不相信人死后有灵魂。
现在,我希望人死后有灵魂。
也许是上天有意安排,让我在临死之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我把水果刀放在裤子口袋里,准备找地方把自己干掉。刀刃扎破裤袋,贴在大腿上,很凉。这时,我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他是张彬。他和我穿着同样的衣服。
我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也成了精神病。
这个角落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人,他试探着和我说了几句话,我没有理他,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他确定我已经不认识他了,才放下心来,小声地对我说出了心中的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却又总想把它说出来。
秘密就像洪水,如果不加以疏导,总有决堤的那一天。
有些人喜欢把秘密说给聋子,说给哑巴,说给疯子,上网说给陌生的人,因为这些人都不会给他带来危害。
但是,你确定你的听众是聋子,是哑巴,是疯子,是陌生人吗?
张彬把他的秘密告诉了我,他以为我有精神病。
一切都是他策划的。
他先以参观重点中学的名义把周晓支开,然后又让张大爷陷害我。张大爷生病的时候花了他三万块钱,不得不听他的。
那条狗并没有死,而是被他养了起来,我吃的狗肉实际上是他从饭馆里买的,我夜里几次看到的确实就是那条狗。
张大爷害怕了,便称病回家了。他气不过,就诬陷张大爷有狂犬病,还把他带到方大夫那里检查。方大夫是他的同学,早就被他用钱收买了。
张大爷确实被那条狗咬过,就是他把它打瘸腿那次。
我出事之后,他又把方大夫害死了……
当然,他的两个妻子也是被他害死的,他说他有100种杀人而自己不用偿命的方法,只不过杀方大夫的时候出了点小纰漏,不得不装一装精神病……
“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冷冷的看着他。
“什么?”他愣了一下,似乎没听明白我的意思,那把刀子已经准确无误的插进了他的心脏。
其实,我不需要他回答,我已经知道了答案,他生下来就是一个恶人。
我犯了罪,因为我在杀张彬的时候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是法律不会制裁我,因为我在杀他之前已经确确实实是一个疯子了。
也许,你会觉得我应该上法院去告他,用正义的力量制裁他,可是哪个法官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讼词呢?
他浪费了我一把刀子,我觉得很可惜,我只能再找下一次机会去看我的周晓了。现在他们看我看得很严,机会已经不好找了。亲爱的,你已经等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