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白菜：此味此色

    白菜是咱们日常生活中最稀松平常的一种菜蔬，尤其是北方人家，更是将白菜作为过冬的必备菜肴。你瞧那白菜，绿叶青翠，枝梗雪白，不但营养丰富，生长起来也很容易，即便是穷苦的人家也能尝到它的美味，难怪民间流传这样一句谚语，说百菜都不如白菜。

    老百姓青睐白菜，古时候的当官儿的也常常以白菜自勉。那么一棵普通廉价的白菜能给当官儿的带来什么启示呢？我们不妨来看看画家恽寿平绘制的这棵水墨大白菜。恽寿平是清朝初年著名的文人画家。他笔下的这棵大白菜墨色出神入化，浓淡干湿恰如其分，整个画面不但酣沉畅快，而且温润醇厚，有一种肥沃丰满之感。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画面左上角的两行题跋：“不可使士大夫一日不知此味 黄涪翁语”。涪翁是北宋诗人、书法家黄庭坚的号。原来这句题跋并非恽寿平的原创，而是引用了黄庭坚的话，然而因为受到了画幅空间的限制，恽寿平仅仅只引用了上句，黄庭坚还有下句，那就是“不可使小民一日有此色”。把这两句话搁在一起就很有意思，它对当官的人提出了对内，也就是对自己，以及对外，也就是对老百姓应有的人生态度。

    先来看前半句“不可使士大夫一日不知此味”。 士大夫指的是为官的知识分子。这当然不是让当官的天天啃白菜叶子，那不就成小白兔了嘛。

    而是提醒他们不要被富贵名利所迷惑，要记得布衣蔬食的滋味，记得安贫乐道的那份坦然。这让我不禁想起了晚清重臣曾国藩，在写给儿子的家书 中他一再强调要在“勤俭”二字上下工夫，他说：“予自三十岁以来，即以做官发财为可耻，以官囊积金遗子孙为可羞。”他还说：“居官不过偶然之事，居家才是长久之计，能从勤俭耕读上做出好规模，虽一旦罢官，尚不失为兴旺气象。”把当官看作偶然的幸运，时刻不忘自己的根本，能以这样一份朴素的心境面对仕途，才能不迷失、不糊涂，真正有所作为。

    再来看后半句“不可使小民一日有此色”。此色是什么颜色？当然是菜色喽，那是因为饥饿、营养不良而显露的苦楚之色。它提醒着官员应当时时刻刻将为百姓谋福利挂在心上，倘若黎民百姓个个面带菜色，那就是为官最大的失职，更是国家的巨大危机。古人将地方官称作“父母官”。

    为人父母的，怎么忍心让自个儿的孩子挨饿、受冻、满含委屈呢？官员绝不仅仅是职位职权，这“父母”二字里包含着多少浓浓的情感和沉沉的责任。

    题跋体现了图画的深度，一棵水墨大白菜配上这样一段意味深长的文字，可谓是两美俱全。其实早在恽寿平的白菜画之前，就有同样耐人寻味的白菜碑。公元 年，江西人徐九思到江苏句容做官，为了警醒自己保持清廉，在县衙门前高高竖立了一块画着白菜的石碑。无独有偶，公元年，江苏句容县的笪继良到江西铅山当县令，他也同样立下了一块白菜碑。这两块碑，时隔百年，联语却完全一样，那就是：为民父母，不可不知此味；为吾赤子，不可令有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