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举起一只手,似是要捉住什么。
“我看到了,看到了圣台,看到了元祖,他还在对我笑呢~~”
“我看到了,戎长亮、戎火旺他们,我们一起都到了,啊,戎富察那个逃跑的懦夫也到了,对不起富察大哥,戎扎不该骂你是懦夫~~”
“我听到了,姆妈夸我了,说戎扎是一个男子汉了,一个像山一样的男人~~”
“我们一定是到了对不对?”
戎扎突然握紧了凌风的手,发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凌风,脸上有着单纯、满足的笑容,纯粹得让人心疼。
眼看着,戎扎的瞳孔在一点一点地放大,他眼中的神采在飞速地消失,凌风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所有的酸涩,摸着戎扎的头说道:“戎扎,是的,我们到了,我们都到了。”
“你是一个男子汉了,山一样的男人!”
戎扎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也定格在了这一抹欣慰。
“啪~”
紧握着凌风的那只手,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同一时间,戎德勒老人的祷词,也恰恰好念到了尽头,冰屋之中,陷入了一片沉寂。
“轰~”
冰屋倒塌,成了一个混杂着冰雪的坟冢,里面埋葬着一个想要成为山一样男人的男孩。
“戎老,你说,小戎扎他可以回归你们元祖的怀抱吗?”
“他,能抵达吗?”
凌风脚下不停,一步步地向着山上走去,身后留在雪地上的脚印,亦如用尺子丈量过一般,平衡而精准,深浅如一。
在他的身上,属于武者的特征在慢慢的显露,武者的痕迹在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来,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这一切发生得不知不觉,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凌风也没有察觉出来。
“会!”
戎德勒坚定地回答着,随后跪拜下来,虔诚地叩首。
站在他的身旁,凌风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动作在颤抖,他的身子比之前更加的瘦削,他发白的头发彻底失去了光泽,惟有头上的灵光,冲出近一丈,恍若是一个巨人,在仰望着山巅。
看着戎德勒老人久久挣扎才从雪地上站起来的身影,看到他在这冰天雪地里依然汗流浃背的痕迹,凌风的心中,悲哀无法抑制地涌出。
在一次跪拜中,戎德勒老人,再也没有能起来。
对此,凌风一点也不意外,或者说,他一直在准备着。
在戎德勒老人一次挣扎没有站起来,反而向着雪地中跌落下去的时候,凌风适时地托住了他的身躯。
“好轻。”
凌风心中一酸,戎德勒老人给他的感觉仿佛是全无重量一般,即便是一阵稍稍大一点的风儿,就能将他如稻草般吹出去。
真不知道,在这枯竭到这种程度的身躯里,究竟是怎么爆发出那样的力量,让戎德勒老人一直坚持到了这里。
“难道,精神的力量,真的这么恐怖吗?”
凌风低下头去,看着戎德勒老人渐渐晦暗下去的脸色,轻声问道:“戎老,您还有什么话交代吗?”
不自觉地,他用了敬语,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老人,哪怕他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亦没有惊世骇俗的修为,但他精神上超脱了**限制的强大与顽强,一样让凌风敬佩。
戎德勒老人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挂着慈祥的笑容,一句话都没有说。
凌风悲从心来,不仅仅是为了戎德勒老人,也不单单是为了那些一路与他同行,最终却只剩下他一人的那些遗民同伴们,还有那世世代代,献身在这条天路上的遗民;
久远的过去里,踏着这条路走上征程的先民天路天路,下面埋葬的不仅仅是无数强大异族的尸骨,更多的却是人类先民们的血气与精神!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座神圣的山,它的名字叫做乞活……”
“最初的源头,最后的终点,那是我们的来处,亦是我们的去处……”
不自觉地,无法控制地,凌风以远古的遗民语言,念咏起了戎德勒老人念过了数遍的祷词。
凌风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将这晦涩的祷词记在了心里,在念咏出上一句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下一句到底是什么,然而它就是会自然而然地从凌风的口中涌出,流淌如清泉。
莫名地,凌风甚至有一种感觉,这祷词不是他在念咏,而是无数年来沉睡在这条天路上的无数先人们,借着他的口,来送这个可敬的老人最后一程。
凌风的声音越来越大,整座乞活山都在回响着他的声音,经过了无数次的折射回荡,再传回来的时候,遥远得犹如从那远古的岁月里,依稀地传来。
戎德勒老人本来疲惫闭上的眼睛,霍地一下睁了开来,先是惊奇地看了凌风一眼,紧接着浑浊的眼睛中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笑意凌风是何等的熟悉,在戎扎永远地睡去前,他的眼中、脸上,洋溢的尽是这样的笑容——欣慰而满足。
随着祷词的念咏,凌风透过迷神天珠赋予他的眼睛,清晰地看到戎德勒老人头上的灵光在一点一点地抽离,仿佛是什么神圣的存在,终于摆脱了肉身这座皮筏的束缚,一直登临到了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