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这样想,心中便越不是滋味,火烧火燎的,恨不能现在就爬起来去找她的烬师父,然后好好儿地问个一清二楚。
官向玉一整夜都没合眼,睁着眼睛望着黑暗的头顶,然后不知不觉天就亮了。随着别庄里一盏灯一盏灯地点亮,她静默地起身,然后似乎脑中灵光一闪蓦地让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世界上竟还有人比她更亲密地叫他烬哥哥。这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叫做嫉妒。
苏媒婆欢天喜地地吆喝着,一干丫头们入房来准备。沐浴,更衣,添妆,官向玉都十分的安静且淡定。
官向玉着了一身如烈火般红艳的嫁衣,衣摆拖了许长。长发顺软地垂下来,散在嫁衣上,比黑绸更为柔滑,色彩鲜明,衬得肌肤若羊脂璞玉。
她的眉,又弯又长,韵色天成。她觉得她的眉是生得好看的,丫头再为她挽发的时候,她一眼不眨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随后拿起了梳妆台上的青黛眉笔,即使是不怎么会红妆也开始为自己描起了眉来。
一旁的苏媒婆见状,眉开眼笑,道:“女大思嫁了咧!”
苏媒婆说,女子只为自己喜欢的人画眉。官向玉听了,铜镜里姣美无双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一抹笑容,说不清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可能开心有一点,更多的是心绪成结吧。
待妆容准备完毕了以后,官向玉提起裙角站起来,对着铜镜转了一圈瞧了瞧自个,却换来满屋子的惊叹。
她眉眼俊俏,灵韵极佳,那样大红的颜色,她便似一盏将开未开的红莲。
柳家堡城里来的仪仗陆陆续续到了别庄,骑着高头骏马的柳宸风今日不再是穿一身白衣,他与所有娶亲的新郎官一般无二,大红色的喜服,说不出的春风得意。
官向玉被迎了出去,额前的红色珠帘挡住了视线,她扶着苏媒婆的手坐上了那喜轿。随后苏媒婆吆喝了一声“起轿”,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从别庄出发,向柳家堡城里去,绕城一圈,再回天麟庄。
今日是个阴天,官向玉坐在喜轿里沉闷无比。
然隆重的仪仗队还在郊外没能入城的时候,天儿就起风了。随风而来的,是一股隐隐的肃杀,让官向玉身体一震,端端正正地坐稳。
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窸窸窣窣的声音簌簌从树上落下来,仪仗便有些哄乱。还不等官向玉撩起轿帘去看,便是刀剑相碰的声音声声入耳。
苏媒婆在外面惊慌失措地大叫:“有人劫亲啦!”说着就一个劲儿地往官向玉的喜轿底下抱头躲去。
官向玉往外面一看,见是一拨黑衣人,约莫是早就隐藏在浓密的树林间,个个手持双手短剑,身手十分的迅猛敏捷。仪仗队的人都是柳庄的人,他们也都是有些功夫底子的,两帮人马顿时打得不可开交。
整个红色的仪仗队,因为这残酷的厮杀,而更添一抹红。柳庄这边的人,不如对方黑衣人有备而来,又被打得一个措手不及,许多人都倒在了血泊中,场面十分的惨烈。
后来不知是谁,惊恐万分地吼了一声:“兰罂教!”
柳宸风是今日成亲的主角,他取过惯用的长剑,随即从高头骏马上飞身而下,剑刃出鞘,白光比天光更为晃眼,他身形移动得极为迅速,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杀入了黑衣人当中,翻手长剑剑花变化百端,剑光横扫之处一片血肉横飞。
当是时,黑衣人见状开始纷纷撤退,他们杀了仪仗队这么多的人,柳宸风岂容他们逃脱,乘胜追击。然,剑起剑落,不知不觉间柳宸风便被黑衣人拉开了长长的一段距离,他很快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回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眸中一片阴鸷,命令道:“保护夫人!”
声东击西。
可是已经晚了。
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人,迅速朝喜轿靠拢。
官向玉看得分明,林间那艳绝的色彩从眼边一晃而过,惊鸿一瞥。
青年红衣墨发,翩翩而来,那衣角翻飞如烈翩跹恍若随时都会振翅远去的……官向玉眯着眼睛,看他身形变幻莫测难以捕捉,脑海中搜索了半天都想不起来能够形容他的恰到好处的一个词。
倏地一条闪着沉丹色红芒的线一样的东西自青年手中飞脱而出,向柳庄的人轻轻扫过。那盈风飘扬的大红衣摆上,绣着黑色的云纹。忽而,官向玉想起来了,他的姿态像一尾尊华清傲的凤,尽管她也不知道凤是什么样子的。仿佛只有那样矜贵的振翅欲飞的羽族才足以形容他。
他出手干净,只在挥臂间,动作行云流水。与那些黑衣人不一样,与现在浑身绷紧随时都会爆发的柳宸风不一样,他始终是云淡风轻,一丝杀气不露,红芒自他指间扫出,见者瞬时毙命。
连杀人也如此清淡。
或许此时此刻,官向玉觉得,自己才算是真真正正地入了江湖。
江湖上的腥风血雨,和惨烈厮杀,她第一次见。不能不为之震惊。
鲜活的生命,只在瞬间的功夫,便不复存在,成了一具一具死尸,无声地躺在地面上。血色,蔓延了一地。
官向玉,有些认不得那跟柳宸风迎面打了个满怀的青年。只因他不是往日里官向玉见到的那个温柔的太子殿下,她看不见他的面容,全被一面玄铁半面鬼神辟邪面具所掩盖,只露出了一双狭长的凤眸和一张微抿的薄唇,以及下方凉薄的白皙下巴。
可是她又知道是他。她的烬师父。
恍然间觉得他是从天上来,如今官向玉又觉得,他又像是从地狱来。
那染血的红线,在空中舞出优美的线条,却招招充满了巨大的威力,连柳宸风的剑都奈何不了它。
两人所至之处,摧枯拉朽沙尘满天。
沙尘之下,官向玉看不清两人的神色,只能看见两抹红影疾速飞掠打斗。官向玉收回了神思,略一思忖,抬手便拔了头上繁重的步摇发簪,取了红翡珠帘,趁机掀轿而出。
尽管官向玉有很多疑惑,很多嫉妒和不满,很多意气用事,可是她都不会昏头到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做赌注。一切的因果,等事后她还能慢慢去弄清楚去解决,然一旦嫁给了柳宸风以后就真的没有她后悔的余地了。
这一点官向玉倒是十分的冷静清醒。
于是,眼下的时机,就最适合她跑路了。
官向玉轻巧落地,望了一眼远处闪跃的红影,忽闻轿子底下还有发颤的人声,她弯身去一看,恰恰看见苏媒婆正抱着头浑身颤抖,不由好心道:“轿子里头舒服些,你可以躲里面去。”
苏媒婆见她要走,问:“你、你你去哪儿啊?”
官向玉道:“不跑,还留在这里等死啊?”
苏媒婆这才缓过神儿来,官向玉前脚一走,她后脚也胡乱择了一个方向就躲进了林子里。心中一遍一遍地默念着,不关自己的事,喜钱可以不要但命不能不要啊……
官向玉一路往树林最深处跑去,越往前跑便越是入了深山。四周皆是苍茫的碧树,老树根在脚下盘桓了一地,稍不留意就容易被绊住。
她一身嫁衣,墨发如瀑,行走了林中,分外的醒目。
后来,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身后有身息正往这边靠近、寻找。官向玉不多想,便隐匿了自身的气息,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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