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韧性无与伦比,袁尚深知。
西凉兵进洛阳时他年岁尚少,奔马长街时亲眼目睹凉州兵将弧刀劈在商市上前几日还大声叫卖的贾人身上,吓得他浑身颤抖手脚冰凉地从坐骑上摔下,后来在宅邸中大病数日,两个兄长嘲笑他懦弱不堪。可现如今几年过去,人们称他为兄弟中最勇健者,亦能随父亲南征北战,监军于阵前看着杀戮血流成河而无动于衷。
能对抗自己,对抗天下,是人之大勇,燕北在袁尚眼中便是这样的人。
“先生,车骑将军之子,将来可以做大将军吗?”
袁尚的目光无神地望着双耳温酒铜炉,炉内热的并非是酒而是茶,一旦饮惯了这样的东西便很难再拒绝它。
一路快步走入袁尚营帐的逄纪脱下夜里挡风的外罩大氅挂起,看着袁尚出神的样子感到好笑,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坐在一旁嗅了嗅飘逸四散的茶香,缓缓说道:“这……恐怕是不能的。”
“这是为何?”
逄纪伸出手去提起铜炉的耳,触及瞬间被烫到又缩了回去,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袁尚,悠悠道:“因大将军也有儿子。”
袁尚点头,这只是个浅显到不能再浅显的问题和答案,听起来也更像是个玩笑。但若换一种问法,便会让问题变得颇有深意,比如:“那奴隶的儿子,也能做大将军?”
“奴隶能做大将军,先朝有卫大将军,今朝有燕大将军……但奴隶的儿子能不能做大将军,并不是他父亲决定的,而是你的父亲决定的。”逄纪在碗中倒上茶水撒入佐料,这才抬眼认真地看了袁尚一眼,冷声道:“青州之战,如果袁氏输了,将来奴隶的儿子就能做皇帝!”
燕氏子的称号又多了一些,赵王、大将军、大司马、总朝政,这个官职实际上已经超越了皇权。尽管自初平起,汉朝的皇权便一直像个笑话,人们根本无法在茶余饭后说起皇帝的权力,就像他们不能说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事物。
皇权啊,在这个时代仅仅是用来给诸侯封官罢了。
“父亲做过错事,放董卓进京,有人说他是故意的,好让天下乱了,当诸侯。”袁尚摇头,年轻的眼睛离闪着光,“我不信。尚想击败燕氏扫清域内,挽大厦之将倾,解天下之倒悬……请先生助我!”
逄纪叹了口气,袁绍召董卓进京在如今看来是出了昏招,可在当时,哪里不是一步绝佳的计划呢?以边军杀宦官使皇后就范,开士人秉政,对朝廷对天下哪里不好?
人们后来用这件事来看曹操与袁绍分出高下的例子,可当时提出这个议题的并非袁绍一人,是何进整个幕僚团除陈琳之外所有人之建议。至于说曹操后来听说这件事大笑不止……曹孟德根本就不是何进的幕僚,他只能嘲讽地大笑。
至于说一狱吏便可杀宦官,更是玩笑之言,不要说狱吏,就是期门武士都没用,要不然陈蕃是怎么被活活打死的!
只是后来恶事已经发生,再说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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