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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讲情榜之谜（第1页）

古本《石头记》第十七、十八回讲到妙的时候，出现了一条署名“畸笏”的很长的批语，內容是这样的：“妙卿出现。至此细数十二钗，以贾家四yan再加薛、林二冠有六，添秦可卿有七，再凤有八，李纨有九，今又加妙，仅得十人矣。后有史湘云与熙凤之巧姐儿者共十二人。雪芹题曰金陵十二钗，盖本宗红楼梦十二曲之义。后宝琴、岫烟、李纹、李绮皆陪客也，红楼梦中所谓副十二钗是也。又有又副册三断词，乃晴雯、袭人、香菱三人而已，余未多及。想为金钏、钏、鸳鸯、素云、平儿等人无疑矣，观者不待言可知，故不必多费笔墨。”这条批语把副册又副册混说为又副册，但整体意思很清楚。隔了一条专评妙的话，又有一条批语说：“前处引十二钗，总未的确，皆系漫拟也。至末回《情榜》，方知正副再副及三四副芳讳。壬午季舂。”这个壬午年，应该是乾隆二十七年，即一七六二年，那一年舂天，曹雪芹可能还在世，并且完成了最后一回的《情榜》。前面我讲到过，曹雪芹因为在设计金陵十二钗册子的名单上殚竭虑，来回来去地调整，他甚至一度主张把所写的书就叫做《金陵十二钗》。畸笏虽然跟他关系很密切，但是直到看见他写出的《情榜》，才终于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把书中众多的子分成几组排列起来的。那么，已经看到了《情榜》的批书人，就说曹雪芹所排出的金陵十二钗除了正册、副册、又副册以外，还有三副、四副。这不是批书人的猜测，是看到了《情榜》以后的一个说法，因此是可信的。

虽然对于脂砚斋和畸笏叟究竟是一个人前后使用了不同的署名，还是gen本就是两个人，红学界一直有争议，但古本《石头记》里的批语，有一个约定俗成的称呼，就是都叫“脂批”红学的分支“脂学”就是专门来研究这些古本上的批语的。那么，我们现在就知道，gen据脂批，《红楼梦》全书的最后有一个《情榜》，榜的都是“金钗”就是子，她们十二人一组，每一组构成一个册子。除了上面我们已经探究过的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以外，很明确还有第四个册子，就是三副，以及第五个册子，叫做四副。

我们现在就先来探究一下，三副册和四副册里，究竟会收哪些子？

先说三副册。

贾府的四位姐小，即畸笏所说的“贾家四yan”她们跟前的首席大丫头，名字里各有“琴棋书画”四个字，这当然也是一种象征，意味着贾府的姐小们都很有文化修养。探舂是书法家，前面讲到了；惜舂会画画儿，构成书里重要的情节；第七回写周瑞家的送宮花，就写到ying舂跟探舂下棋；元舂可能会弹古琴，那可能也是她能获得皇帝宠爱的一个因素，抱琴跟她了宮，可能就专门从事伺候她弹琴方面的事宜。贾府四yan的四个首席大丫头，抱琴、司棋、待书、画，司棋因为八十回里作者就着墨颇多，我猜测她已被又副册收了，那么，在三副册里，抱琴、待书、画应该是都有的。待书，通行本里印成侍书，查古本，还是应该写作待书。

那么，王夫人跟前的一个丫头，跟贾环要好，贾环却对她三心二意的，到第七十二回“来旺妇倚势霸成亲”凤姐的亲信仆人来旺让老婆出面来讨这个丫头，要強娶为儿子的媳妇。来旺的这个儿子酗酒博赌，而且容貌丑陋，但是凤姐发了话，没办法，只好嫁过去。赵姨娘在紧急关头，求了贾政，希望留下这个丫头，后自己也得个臂膀，但是贾政对此十分冷淡，赵姨娘回天无力。那么这个丫头是谁呢？书里出现了两个名字，一个是彩云，一个是彩霞，这两个名字有时候还出现在同一段故事情节里，但如果细读，就会发现跟贾环好的这个丫头，虽然一会儿写成彩云，一会儿写成彩霞，实际上，应该是一个角。之所以名字不稳定，应该是曹雪芹还来不及对全书进行最后统稿，就像写nai子抱着大姐儿带着巧姐儿一样，属于没有剔尽的。gen据书里jiao代，这个丫头还有个妹妹叫小霞，那么，应该把她定名为彩霞。彩霞在三副册里，应该占据一席地位。

素云和碧月，是李纨的丫头，素云地位于碧月。第七十五回，尤氏到了稻香村那里，要洗个脸补补妆，李纨就命令素云去把自己的妆奁取来。李纨是寡妇，不施脂粉的，素云就拿来自己的请尤氏将就着用，李纨就训斥她，说我没有，你就应该到姐小们那里去取些来，怎么公然拿出你的来？但是尤氏说她并不嫌脏，就用了。素云如果不是首席大丫头不会有这样的举动。素云如果在又副册里，那么我上一讲里排出的就需要去掉一个，比如把柳五儿移到三副中来，换上她；但是畸笏的那条批语也还只是猜测“总未的确”究竟某人在何册，畸笏也是壬午季舂看了《情榜》才终于明了的，因此，如果到头来素云既然不了又副册，那么三副册里是该有她的了。

翠缕，湘云的丫头，和湘云一起论过yinyang，仆主二人一问一答，非常有趣。论到最后，就拣到一只金麒麟，这是给大家印象很深的一个情节。翠缕本来是贾的丫头，后来贾把翠缕给了湘云，湘云回叔叔婶婶家，就把她带过去，算那里的人了，湘云到祖姑家这边来做客，她就再跟过来伺候。翠缕应该在三副册里。

还有就是雪雁，她跟着黛从扬州北上，到贾府时，贾看她年龄太小，一团孩气，才

把自己的一个比较成shu的丫头鹦哥给了黛。虽然书里没有明文jiao代，但读者都能意会到，鹦哥后来改了名字，叫紫鹃，成为黛的首席大丫头，后来更成为黛的知心朋友。不过雪雁毕竟是跟随黛一起到贾府里寄人篱下的，她一天天长大，也一天天走向随贾府陨灭的悲剧结局，她应该是在三副册里。

宝边的丫头最多。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本来只是宝房里的丫头们凑分子给他单另外搞一次庆寿活动。丫头们出分子钱的数额，是按地位来定的，袭人、晴雯、麝月、秋纹四个，算一等大丫头，每人分子是五钱银子；芳官、碧痕、小燕、四儿四个，算二等丫头，每人分子是三钱银子。前面写宝的丫头，还有叫媚人的，叫檀云的，檀云这个名字跟麝月是配对的，还有叫绮霰的，绮霰和晴雯的名字又配对——通行本是把绮霰写成绮霞，那是不对的。但媚人、檀云、绮霰有的只出了一次名字，有的虽然出现不止一次，但在八十回里都没什么戏，脂批也没透出她们在八十回后会有什么故事。在又副册里已经收了晴雯、袭人和麝月，那么，秋纹、碧痕和小燕、四儿应该收到三副册里，她们在前八十回里都有一些戏。上一讲我提到过秋纹，她虽然也常常以是宝房里的丫头而出优越感，对比她地位低下的丫头婆子出言不逊，但总体来说，她的xing格还是比较平和的，不像晴雯那么桀骜不驯，人生追求也比较肤浅，在与地位差不多的人相处时比较能退让。最体现她这种随遇而安、満于主子小恩小惠的文字，集中在第三十七回，作者把她的xing格与晴雯、麝月、袭人做了鲜明对比，最后导致了晴、麝把袭人那“西洋花点子哈巴狗”的绰号说了出来，袭人当然生气，而秋纹就立即道歉。秋纹作为一个有其独特xing格的角，在三副册中应该榜上有名。碧痕是丫头里分工负责伺候给宝澡洗的，有的古本里把她的名字写成碧，有的红学专家认为就应该把她的名字定为碧。书里通过别的丫头的嘴说出，她伺候宝澡洗，有一次竟洗了三个时辰，洗完后淹了chuang腿，席子上都汪着，也不知道是怎么洗的。这个碧痕也应该三副册。小燕，也就是舂燕，第五十九、六十回有她不少戏，宝那孩子从无价宝珠因为出嫁变成死珠再变成鱼眼睛的名言，作者安排为由她口中转述，她应该也三副册。四儿，原来叫蕙香，第二十一回她趁宝跟袭人等赌气的机会得以接近宝，宝嫌她名字俗气，改叫她四儿；因为她跟宝生相同，说了生相同就是夫qi2的戏言，被告密给王夫人，后来被王夫人斥责撵出，她应该也在三副册。那么，芳官在不在三副册呢？我认为不在，下面再讲理由。

这样算起来，三副册的，还只有十一钗。那么，还有一钗是哪位呢？我认为是小螺，薛宝琴的丫头，她抱着一瓶梅花，站在雪坡上的情景，是书中最美丽的画面之一。

三副満员了，那么，四副，我个人认为，应该是收了“红楼十二官”就是为了准备元舂省亲，贾蔷到江南去买来的十二个孩子。她们里头戏最多的是龄官和芳官。前面讲宝的时候讲到过龄官画蔷，她和贾蔷之间是有真正的爱情的，她们之间的爱情超越了主奴关系。宝到梨香院去耳闻目睹，大为感动，也因此憬悟，那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特别是爱情，有其神秘xing，有命中注定的一面。龄官很了不起，元妃省亲，在那么重要的、具有政治xing的活动里，主子命令她唱《游园》《惊梦》两出，她自以为这两出戏非本角之戏，执意不演，而且还自己选定了剧目，是风格完全相反的《相约》《相骂》，这样的作为，不知道您是怎么个看法，反正我读到那一段，就对龄官肃然起敬，那真是大艺术家才有的忠于艺术、不畏权贵的气派。后来皇帝因为死了老太妃，噤止乐娱，省亲也暂停，贾府遣散这些唱戏的孩，除了死了的官，有八位留下了，龄官和宝官、官三位自愿离开。龄官应该是被贾蔷接走了，但八十回里没有明写，八十回后应有一个对他们结合和结局的jiao代。

芳官是书里戏份儿集中，而且塑造得极为生动的一个角。她后来被分配到怡红院当丫头，她的娘拿着她的银子，却不使在她的上，不仅不好好给她洗头，还打骂了她“那芳官只穿着海棠红的小棉袄，底下丝绸撒花袷ku，敞着ku腿，一头乌油似的头发披在脑后，哭的泪人一般。”她跟內厨房的柳嫂子jiao好，竭力要帮助柳五儿进到怡红院，她跑到厨房去传话，书里是这样写的“忽见芳官走来，扒着院门”——肢体语言很生动——笑着跟柳家的说话。群芳开夜宴，书里又有专为她的一段描：“当时芳官満口嚷热，只穿着一件

红青酡绒三缎子斗的田小夹袄，束着一条柳绿汗巾，底下是红撒花夹ku，也散着ku腿。头上眉额编着一圈小辫，总归至顶心，结一gen鹅耝细的总辫，拖在脑后。右耳眼內只着米粒大小的一个子，左耳上单带着一个果大小的硬红镶金大坠子，越显得面如満月犹，眼如秋还清。”真是从纸上活跳了出来。后来宝还把她打扮成小土番的模样，而且，芳官还说“咱家现有几家土番”可见那时候皇帝出征平息了番邦叛luan后，还会把其中的一些俘虏的土番分配到各个贵族家庭当耝使仆役，宝因此给她取了一个番名耶律雄奴，后来因为被人错叫成“野驴子”就又改叫温都里纳，据说是“海西弗朗思牙“的”金星玻璃宝石”的译音。总之，芳官给读者留下的印象是鲜明生动的，这个艺术形象的外延xing是很強的，关于她，可以做专题研究，并且能够得出丰富的成果。前面说到了，抄检大观园后，王夫人斥责芳官调唆宝，芳官敢于当面笑辩。她后来了尼庵，但是读者们可以想像出来，她那样一种漫不羁的xing格，肯定早晚会跟庵主发生冲。她最终是怎样的一个结局，除了具有悲剧xing以外，具体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其余的七官，文官后来分到贾处，藕官分给了黛，蕊官分给了宝钗，葵官分给了湘云，艾官分给了探舂，官分给了宝琴，茄官分给了尤氏。这些孩子相当团结，她们一人有难，群体相帮，而且敢于为群体利益向主子进言，艾官就在探舂面前告对手的状。她们作为丫头在大观园內外存在的时间虽然短暂，却显示出了不同于那些“常规丫头”的特殊风采，她们整体作为四副册的“金钗”是说得过去的。

那么，是不是《情榜》中的子只有这五组六十名呢？一些专家，如周汝昌先生就提出来，不止这五组，还有四组，一共是九组，共有一百零八个xing。有的人会觉得，一百零八，这不落套了吗？《浒》最后梁山泊英雄排座次，不就排出了一百单八将吗？这不是落套。从《红楼梦》的文本里，可以鲜明地看出来，曹雪芹他刻意创新，但是他没有割断和在他之前的文化源之间的关系，他写宝和黛如何从《西厢记》《牡丹亭》里获取思想滋养，用很多古典戏曲来暗示人物命运和故事走向以及全书的结局，至于对他以前的杰出的文章诗词的融会贯通，那就更渗透在了整个文本当中。他虽然借鉴《浒》排座次的外在形式，但是，《浒》的一百零八个英雄豪杰中只有寥寥几个点缀xing的子，基本上是个被男xing垄断的群体，而他在全书最后排出的《情榜》，除了册外的贾宝，全是子世界。这在那个时代，那种社会，那样的主意识形态下，他的做法绝对是惊世骇俗的，是对男权社会的挑战，是别开生面的艺术构思。而他将每组子的数目定为十二，光这一点就跟《浒》英雄榜的结构完全不同，具有鲜明的独创xing。

从我们读完《红楼梦》前八十回的印象来说，光是五组六十名子，也容纳不下书里诸多的儿形象。我对有九组一百零八位“金钗”的看法是认同的。那么，如果我继续往下推测，下面那四个册子里，还会收书里的哪些子呢？

五副，实际也就是第六个册子里，我觉得应该有以下这些子：

二丫头。这是第十五回，写凤姐带着宝、秦钟，一起到一处村庄里去略事休息，宝见了那里的种种事物都觉得异常新鲜，后来见有一个纺车，就过去搬转作耍，没想到就来了个十七、八岁的村庄丫头，跑了来luan嚷：“别动坏了！”宝就陪笑说，因为从没见过，试他一试，那丫头就说：“你们那里会这个，站开了，我纺与你瞧！”但是一听那边老婆子叫：“二丫头，快来！”二丫头也就去了。按说，这二丫头对宝并不礼貌，但是，当凤姐休息完了，带他们离开时，曹雪芹却写下了这样的文字：“一时上了车，出来走不多远，只见ying面那二丫头怀里抱着他小兄弟，同着几个小孩说笑而来。宝恨不得下车跟了他去，料是众人不依的，少不得以目相送。”这真是惊心动魄的文字。宝怎么会“恨不得下车跟了他去”？按说，写宝恋恋不舍，也该算把宝的心情写了，但曹雪芹他偏写成宝恨不得抛弃他全部的既有生活，而跟二丫头那样的庄户姑娘去进另一个世界，这是值得我们认真思考的。在写到二丫头的时候有一条脂批说：“处处点情。又伏下一段后文。”估计八十回后，会有宝跟二丫头在某种情况下再次相遇的情节，那应该是特别有意味的一种安排，可惜我们现在看不到了。

儿。这是第九回里，和宝的首席小厮茗烟爱做的一个宁国府的丫头——茗烟在有的回里又写作焙茗。宝因为记得宁国府一所小书房里挂着一轴美人，忽生奇想，说府里这么热闹，那画上美人却很寂寞，应该去看望安慰她一下。这当然是曹雪芹写宝的特殊人格，就是他对本是不懂感情的事物，也会充満感情。结果他去了那里，就撞见了茗烟和儿，宝虽然责备茗烟，却跺脚催促发懵的儿“还不快跑”还赶出去说：“你别怕，我是不告诉人的。”这个儿后来应该是嫁给茗烟了。

瑞珠和宝珠，这两个在秦可卿yin2丧天香楼后相继有怪异表现的丫头。前面讲过她们的事，这里不重复了。

智能儿。这是一个能大胆追求爱情的尼姑，她和秦钟在馒头庵发生关系后，又勇敢地偷跑进城去找秦钟，说明她并不是満姻缘的轻浮子，对爱情有一份真诚的执著，但是她被秦钟亲赶了出去，不知所终。

云儿。她在第二十八回出现在冯紫英家的宴会上，还唱了曲。这是前八十回里出场的惟一一位ji3。

青儿。这是刘姥姥的外孙儿，板儿的妹妹。她在八十回后应该还要出现。

几位荣国府里的丫头应该也在这一册里。她们是：宝房中的小丫头佳蕙，在第二十六回她和小红之间有非常重要的对话。绣橘，她在第七十三回“懦姐小不问累金凤”里有出表现，姐小ying舂虽懦弱，她还算是比较厉害的一个丫头。翠墨，探舂的丫头。彩屏，惜舂的丫头。还有就是坠儿，前面讲晴雯、小红的时候已经讲到过她，不再重复。

以上是五副的十二钗。那么，六副，也就是第七个册子里，或许收的是这些子：琥珀，贾的丫头。舂纤，黛的丫头。碧月，李纨的丫头。佩凤、偕鸳、文花，她们是贾珍的妾，偕鸳在通行本上被写成偕鸾。第六十三回中，只不过有几句写她们两个一起打秋千玩耍的细节，后来便引出很多的题咏，被画成“绣像”很有意思。还有一位靛儿，她应该是贾房中的丫头“宝钗借扇机带双敲”那段故事发生在贾住处，她只不过问了一句蔵没蔵她的扇子，宝钗就声俱厉地说了她一顿。此外，还有宝的丫头媚人、檀云、绮霰、可人、良儿。

七副，也就是第八个册子里，或许会收的子是：张金哥，她是“王熙凤权铁槛寺”的直接受害者。红子，袭人的姨表妹，第十九回里引出宝和袭人的一段重要对话，脂砚斋也有大段批语，估计八十回后，这位红或许还会出现，并在宝的生活中起到某种救助的作用。周瑞的儿，冷子兴的媳妇。娇杏，贾雨村的填房夫人，第一回将她的遭遇与甄英莲做对比，说她“命运两济”但是，贾雨村最后的结局并不妙，在第一回末尾甄士隐的《好了歌注》里“因嫌纱帽小，致使枷锁扛”一句旁，有脂批明点出：“贾赦、雨村一人。”可见她开始的“命运两济”只不过是“侥幸”中的假象，到头来她也还是个“犯官之qi2”丰儿，凤姐的丫头。银蝶，尤氏的丫头。莲花儿，ying舂处的小丫头，为司棋去向內厨房的柳嫂子要炖ji2蛋，引出一场风波。蝉姐儿，探舂处小丫头。炒儿，尤氏的小丫头。小鹊，赵姨娘的丫头。臻儿，香菱的丫头。嫣红，贾赦bi娶鸳鸯不成，用八百两银子买来的一个十七岁的姑娘。

八副，也就是第九个、最后一个册子，我觉得其中会有几位令读者厌恶的子出现。夏金桂和她的陪嫁丫头宝蟾，这是磨折香菱至死的人。秋桐和善姐，这是凤姐害迫尤二姐的不自觉与自觉的帮凶。以上四位子人xing中的琊恶太多，得也很充分，但她们也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她们的薄命或许不能引出读者的同情，但是如果仔细想想，也就能够悟出，把她们人xing中的琊恶挑动起来，并且纵容其膨zhang的，还是那个时代、那个社会的主势力，论罪恶，是不能只算在她们个人上的。鲍二家的，多姑娘，两位yin2dang的子，多姑娘又写作灯姑娘，是晴雯的姑舅表嫂。她们的堕落也不仅是她们个人的品质使然，在那个男权社会里，不但男主人，就是男奴仆，也把她们视为物玩，她们也是那个时代的牺牲品。小霞，彩霞的妹妹。小吉祥儿，赵姨娘处的小丫头，为参加丧葬活动向雪雁借服被拒绝。小鸠儿，舂燕的妹妹。小舍儿，金桂的丫头。倪二的儿，从醉金刚倪二上回目，可知曹雪芹对这个“跳”的市井泼相当重视，他的儿，他提到的王短腿，都保不定会在八十回后亮相。傻大姐是最后一钗，她是贾处的耝使丫头，她拾到绣舂囊，惹出一场急风雨，清代晚期的评家更有“傻大姐一笑死晴雯”之说，其实她那只是一个傻笑。

当然，如果你仔细梳篦八十回的文字，还有一些小丫头、小姑娘似乎也应该收册子，比如贾的丫头还有叫玻璃、翡翠、玛瑙的，如果给了宝的珍珠后来改叫了袭人，那么，似乎后来又补了一个叫珍珠的丫头。还有叫鹦鹉的，如果不是后来改叫紫鹃的鹦哥，那么，应该是另一个丫头。此外，宝的丫头有叫紫绡的；宝钗的丫头有叫文杏的；王夫人有叫绣鸾、绣凤的丫头；薛姨妈有叫同喜、同贵的丫头；贾赦有个妾叫翠云；邢岫烟的丫头篆儿；第六十二回来给宝拜寿的还有个丫头叫彩鸾，也不知是哪一处的；卜世仁的儿，贾云的

表妹银姐，等等。也许，我上面所列出的某些子，就应该分别由这里面的某几位置换下来。

曹雪芹在第五回里，给这些子一系列的悲剧xing概括，警幻仙姑唱的歌是：“舂梦随云散，飞花逐；寄言众儿，何必觅闲愁！”金陵十二钗的册子全存放在薄命司中，给梦游的宝喝的茶名叫“千红一窟”（千红一哭），饮的酒名叫“万yan同杯”（万yan同悲）…他为那个时代那种社会那种主价值观念下，青舂xing的被庒抑被埋没被呑噬被污染被扭曲而深深叹息，无限悼怀。

在揣摩曹雪芹所设计的《情榜》的过程里，我不由得想起鲁迅先生在《我之节烈观》那篇文章结尾所写下的那些话：

“他们是可怜人；不幸上了历史和数目的无意识的圈套，做了无主名的牺牲。可以开一个追悼大会。

我们追悼了过去的人，还要发愿：要自己和别人，都纯洁聪明勇猛向上。要除去虚伪的脸谱。要除去世上害人害己的昏mi2与強。

我们追悼了过去的人，还要发愿：要除去于人生毫无意义的苦痛。要除去制造并赏玩别人苦痛的昏mi2和強。

我们还要发愿：要人类都受正当的幸福。”

鲁迅先生是在一九一八年七月写下这些话的。那是上世纪刚刚出现的话文之一，他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五·四”运动还没有爆发。建议你现在找到《鲁迅全集》里的这篇文章看一下，他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还没有字边的“她”字，他写xing时的第三人称仍然用的“人”字边。我说这个细节什么？就是想到国中妇的命运，从曹雪芹写《红楼梦》，到鲁迅先生写《我之节烈观》，基本上没有什么改变。而他们的心是相通的，把鲁迅先生的这段话拿来诠释曹雪芹《红楼梦》最后的《情榜》，我觉得真是严丝合feng。想想金陵十二钗系列里的子，反复诵读鲁迅先生这些文章，真不噤悲从中来，心嘲难平。

时代发展到今天，社会状况当然有了很大的变化，本来“五·四”运动时期，发明出字边的“她”字，是为了体现对xing的尊重，但是到了上世纪后期，西方出现了“权主义运动”为体现xing别上的平等，从语言文字上，权主义者们反对将xing特殊处理。在国中，随着社会进步，妇的地位和处境总体而言应该说有了很大的提升和改善。近些年，虽然没有成型的西方式的“权主义运动”在国中出现，但是新一代xing也开始在反对xing别歧视、争取自权益方面有了勇敢的话语与行为，这都是令人欣慰，可告慰《红楼梦》里众多的金陵薄命，告慰曹雪芹的。

但是，曹雪芹透过《红楼梦》所表达出来的，不仅是社会学方面的深刻思考，他还有更层面的哲学上的终极思考。甲戌本开篇不久就有一首诗：

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席华筵终散场。

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梦尽荒唐。

漫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

字字看来皆是，十年辛苦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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