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似乎布满血痕的女子,挽着袖子,和许多人一起在拖曳着一块大石。
即便浑身是泥水,连身上衣衫的颜色都看不清,即便脸上似乎布满血痕,她还是给人一种优美的感觉,然而此刻吸引姜笑依的,却并不是她的美貌、身材,而是她的坚毅。
她一次次的跌倒在泥地之中,却是一次次的站起,像别的男子一般大声的叫喊着。
不知为何,这个场景在非常纷乱的大坝上,在他的眼中,却是显得分外的清晰。
“雨小了些!”
“雨快要停了!”
蓦的,有人大喊出声,随即一阵阵喝彩声在坝上炸响,惊天动地。
姜笑依也下意识的抬首望天,他看到雨丝果然变得稀疏而细,天空已经有些悄然透亮。
一夜即将过去,东港镇的这坝,还是好着。
……
天色将亮。
燕来镇的坝也依旧好着。
燕来镇的拦江坝后,几个村落中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已经疏散完毕,聚集到了后方的一座冈上。
只有高大爷一家还顽固的留在自己的土墙小院中,三四拨来劝的人,全部无法劝动。
一身泥水的林夕在数名村民的领路下,来到了这间位于河边低地的土墙小院。
“老人家…”
林夕才刚刚悄然躬身,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这名不断站在门口,身穿打着不少补丁的粗布衣衫的花白头发老人一眼看到浑身泥水的林夕,却是已然俯身跪了下来,啜泣不能言:“小林大人,您已奔波劳累至此,老儿实在不想再给您添乱,但不是我不想搬,实在是没法搬。”
林夕悄然一怔,上前一步,扶起了这位老人,温和道:“老人家你有何困难,但说无妨。”
“我儿于三年前便患病去世,我高家只有我这一孤寡老头和我儿媳一名弱女子、以及还不到四岁的孙儿,田间劳力全靠两头牛。现在其中一头母牛将近临盆,若无法照看,出了不测,即便躲得过大水,我们也断然无法生活。”老人悲声道:“而且我们依赖这两头牛而生,这两头牛对于我们而言不仅相当于是老友,还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将它们抛弃不管呢?”
“原来只是如此。”林夕悄然一笑,道:“附近可有牛车,今日便让你那头待产的牛坐一下牛车。我们找些人来,将它拖上高处。”
老人呆住。
咯吱一声,院子里牛圈的门打开,一名妇人领着一名孩童跌跌撞撞跑出,远远的便跪了下来。
林夕浅笑着抬头望天。
雨即将停了,东方已经透出了亮光。
他的浅笑好像这亮光一般灿烂。
他的心情轻松而快乐。
随着这一家和他一起离开,所有这边的人都已经疏散,即便江坝溃了,也不会引起多少死伤。
让牛坐牛车,这对他而言都有些好笑…但是为了这两头牛而不肯离开,并非出于钱财的真诚,对这两头让他们糊口的牛的感恩,却是更让他体会到了夏副院长所说的人性。
……
雨丝全部停了。
天色大亮。
这燕来镇江坝后几个村落附近的另外一条山岗上,两百余名军士在商言的指挥下往后退入了林中,以免被林夕间接看到。
商言站在一株树旁,看着斜对面那座山岗上,许多人正在将一辆铺满干草,躺着一头牛的牛车拉上岗去。
看着牵着一头牛,在后面时不时推牛车一把的林夕,这名燕来镇的军校也看了一眼变得晴朗的天空和远处的大堤,随即,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说不出的嘲讽笑意。
东港镇大坝上。
因为陈养之十分肯定即便是雨停了,江坝也不保险,所以依旧有密密层层如蚁的人在奔忙着,只是有些实在精疲力竭的人被替换下来,暂时在后方高处休息。
有不少镇民自发的架起了大锅,煮起了一锅锅的辣面片和热粥。
姜笑依也停了下来。
他身旁的邹一石也已经瘫坐在了地上。
他用江水洗了把脸,在晨光之中,他看到那名脸上有血痕的女子还不肯休息的在奔忙。
蓦然,那名女子也注意到了姜笑依的注视,远远的和姜笑依对望了一眼。
这名女子脸上马上现出了一丝羞涩的神情,但她却是又马上垂下了头,默然的背着一大袋的沙石走向坝上一处。
姜笑依悄然张口,不知为何,他胸中便有些悄然的发闷。
……
东港镇中,因绝大多数镇民都赶到了坝上,所以晨光之中,绝大多数铺子都没有开门,整个东港镇显得史无前例的清幽和安静。
一脸和蔼笑意的胖子商贾提着一个篮子出了门。
他连走了几条街巷,却没有找到一家开门的面铺,一时没办法吃到一碗盖着辣白菜和肉片的红油面片,这让这名胖子商贾忍不住不满的嘟囔了几句。
但是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招牌似的和蔼笑意。
他没有再找面铺,而是走向了东港镇的典狱方位。
不断走到典狱的高墙外,感觉着内里的空幽和平静,他的脸上却是显露了一些愈加满意的神色。他继续走着,手中的篮子却是在他的伸手轻挥之下,以诡异的态势轻易的飞过了高墙,远远的抛飞了出去,抛在了一间屋顶的蒿草之间。
他继续往前走,消失在了前方的一条无人街巷之中。
他丢出的竹篮无人发觉,平静的躺在一间牢房的屋顶。
阳光更好,这个竹篮上慢慢的冒出了轻烟,随即,变成了一团火焰,越烧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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