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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龙见他穿戴不俗,冷冷一笑道:“你是这里管事儿的?”
李志昌也不搭话,点了点头,然后对其他伙计道:“把他送到后面去,我办公室里有红伤药。”
几个伙计扶着伤者上了二楼。
独眼龙斜乜了李志昌一眼道:“老子来换钱,这小子狗眼看人低,打他都是轻的!”
李志昌面无表情道:“换钱?行啊,银元、元宝、金子、美钞、英镑,我们这里都能兑换。”
“老子只有军票!”
“对不住了,本号不收军票!”
独眼龙厉喝道:“政斧发的军票,你敢不认?你这是想造反?”
李志昌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对不住了,我这里不收军票,要不您去其他地方再看看!”
独眼龙回头招呼道:“弟兄们,咱们这些人从武昌打到南京,一路上洒血卖命,现在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这些安徽佬一枪不放却吃香的喝辣的,吃的是油穿的是绸,还有天理没有?”
“没说的,今天不换钱就砸了这破银行!”
“不要老子活,谁他妈也甭像活,老子不吃饭谁也别想吃饭!”
后面的民军也开始起哄架秧子。
李志昌这才明白,这些人不是一般的乱兵,而是有预谋的有组织的,这就是冲着安徽革命军来的!
柴东亮是光华银行最大的股东,光华银行和安徽革命军一根藤上的两个瓜,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李志昌是独当一面的分行经理,对此何尝会不明白?
一个跑街见势不妙,低声耳语道:“经理,不如给他们换了算了,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啊!”
李志昌斩钉截铁的道:“不行,这个头一开,全南京的民军都来换军票,咱们库里就算是有座金山也不够,东家把买卖托付给我,我就要为东家负责!”
说罢,李志昌回头大吼道:“来人,给我把大门关了,今天提前打烊!”
几个伙计看着乱兵,有些犹豫,李志昌伸开双臂,将几个伤兵往外推,一边推一边道:“对不住了,小号打烊了,今天不做买卖!”
“去你大爷的,当老子是三岁小孩?老子看谁敢撵我走!”独眼龙劈面给了李志昌一掌。
李志昌气的眼睛喷火,他从小家境优越,又是独子,从打娘胎出来,还没被人动过一个手指头,今天是平生第一次挨打。
但是想想总号和东家对自己的殷切期望,他忍住一口气,身体奋力往前推,几个伙计、跑街受到感染,想想自己都是背着身股的,每年的股息收益比个知县大老爷的俸禄都高,这份钱是白拿的?关键的时候不替东家出力,那就得过年的时候吃东家亲手夹的“滚蛋包子”了!
银行里从门房到伙计,所有人手拉手组成一道人墙,使足了吃奶的劲头,把乱兵往外面推。这些民军大部分都是会党出身,染了一身吃喝瓢赌的臭毛病,要么是瘦的干巴吊筋,要么长着站直了看不见脚面的母猪肚腩,还有缺胳膊断腿带伤的,十几个人硬生生的被这些伙计、跑街给推了出去。
乱兵一看势头不对,也发了狠,用枪托朝银行工作人员身上砸,不少人被敲破了额头,砸伤了手臂,但是兀自手拉手不松开,使足全力往外推。
“砰!”
外面响起一声清脆的枪响。
“谁在闹事!”
七八个带着红色袖箍的安徽革命军跑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嘴边才刚刚有点胡茬的班长,看他的样子,最多也就十七八岁。
“军爷,来的正好,这些人要强行兑换军票,我们不同意,他们就打人!”李志昌一见来的邝海山的一团的士兵,当时就来了劲头。
年轻的班长一看,银行的人各个衣服被撕破,额头淌着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当时脸就沉了下来。
“把这些闹事的人通通抓起来,押解到宪兵队!”班长怒道。
独眼龙一看不好,急忙大喊道:“快来人啊,这些安徽佬护犊子,欺负咱爷们!”
不晓得从哪里突然窜出来上百名全副武装的民军,将这七八个安徽革命军的兵团团围住。
小班长脸色铁青,全班的士兵自动排成一行挡在银行门口,枪栓拉的刷拉拉响,雪亮的刺刀对着外面。乱兵仗着人多,也不甘示弱,同样把枪栓拉的刷拉拉响,彼此对视之后壮了胆子又往前冲。
“你们想干什么?”小班长厉声道。
“去你娘的,不让老子活,谁都别活!弟兄们,跟我冲啊,砸了这个破银行,洋钱随便往家搬啊!”独眼龙掏出手枪,朝天放了两枪,然后大吼道。
小班长带着人步步后退,乱兵步步紧逼。
啪的一声,小班长的脚后跟碰到了门槛,险些摔了一跤。
退无可退了!
“谁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开枪了!”小班长死命的咬着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股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淌。
这一嗓子和闪着寒光的刺刀令乱兵沉寂了片刻,独眼龙大喊道:“该死鸟朝上,不死当皇上!里面银子比山高,不怕死的跟我上啊!”
乱兵的眼睛被贪欲烧的血红,端起步枪猫着腰三三两两的聚拢过来。
空气似乎要凝滞,李志昌等人的心几乎要从胸膛跳了出来,他们摒住呼吸,竭力控制着颤抖的身体,眼巴巴的看着外面的安徽士兵被团团围住,无数把刺刀几乎已经碰到了他们的军装。
一场血拼已经是一触即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