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自己有,以为还能拉住一个人的手与命运搏一搏,可后来我知道自己错了,我的错误让我失去了我四个月大的孩子,失去了——失去了很多很多……”阿素蹙眉,我捏住她的手,她即刻又换上了温柔的笑容:“阿姐知道你现在不想去郑国,也知道你心里还放不下赵无恤,但阿姐不能放你走,更不能让你带着阿藜走。”
“你怕我会把廪丘会盟的事告诉无恤,你信不过我的承诺?”
“告不告诉赵无恤是其次,单将会盟一事告诉你,你阿爹就已经冒了极大的风险。你生性善良,心中又有大爱,当年冒险从齐宫带走齐君吕壬多半是为了阻止齐、晋两国因卫国一事开战。如今,眼见着五国伐晋,天下大乱,你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不瞒你,不骗你,是你阿爹对你的歉疚,是他作父亲的对女儿的善意,但绝不是信任。你这人太聪明,也太会惹祸。那年在齐国,我拼了全力想在宫中护你周全,你却给我惹了一箩筐的祸事。你阿爹让陈盘赶去密林给你一条退路,你却伙同赵无恤把阿盘绑上了山。此番会盟事关重大,我无论如何都要看好你,不能让你毁了我们的计划,也不能让你横生枝节,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他护着我,你护着我,我在齐国九死一生,倒都是自己的错了?”
“你要是乖乖听我的话,哪里会有什么九死一生。你阿爹从没想过要伤你,你被困齐山时,若不是他急智在临淄城找了游侠儿偷袭了山下的陈辽,你和赵无恤早就死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怪他,还要谢他?”
“阿拾,他不是个坏人。”
“我知道。可秦在西,齐在东,东西相隔何止万里?阿娘死时,我才四岁,我能活着走到他面前不容易,可他不认我,却还费尽心机利用了我。”
“他那会儿……只是还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
是啊,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多想像阿藜一样唤他一声阿爹,可时至今日,我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做他邯郸君的女儿……
我沉默无言,阿素亦再无声音。低垂的天幕下,我们转头默默地注视着大河岸旁那个孑孑独立的背影。
“船到了,我们走吧!”赵稷在我们的注视中转过身来,狂风吹卷起他的衣袍,在他的身后,一艘巨大的木船正缓缓向我们驶来。
大河四季分明,春季平和,夏季涨水,秋季多浪,冬季结冰干涸。一场秋雨过后,一连数日,每日我都能在打着漩涡的河水里看到被巨浪击碎的船板、被河水溺毙的牲畜,就连浮肿发泡的死尸也撞见过两回。
阿素晕浪,从不见她在船板上走动。阿藜体虚,本就睡得多,醒得少。
每每清晨日出时,都只有我和赵稷两个人站在船板上看朱红色的朝阳跃出河面,染红半江浊浪,又看红日升空,将两岸山、树、林、屋,镶上耀眼的金边。我们两个从不说话,不说话,也许也是一种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