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摩呼罗珈

土气味，安楠耸动着小鼻子，“快下雨了。”抬头看着天空，却是阳光万里，唯有雅居方向，雨云积聚不散。

    回首此地，十六已经走出很远了，安楠看着他的背影，有时候也会联想到人世间的一些无奈。

    “天要下雨，人要离别。”玩笑似的一句话其实饱含哲理。

    苏秀娥确实在散步，她刻意查看隼洛溪在哪里。两人的感情是那么矛盾，迷迭香与隼洛溪究竟是爱、是恨？还是无奈？她再没见过这样矛盾的感情。只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隼洛溪隐藏着什么。他刻意压制住某种感情，为了保持最完美的状态，他竟封住凡人的七情六欲，但试问这天下又有几人能真正绝情？

    苏秀娥停下脚步。

    小雨仍在淅淅沥沥地落下，她隔着阑珊，看见隼洛溪瘫坐在小溪边。他背倚着老树根，半身浸在溪流中，手里紧紧攥着那枚血降符。

    风声迂回，层层雨雾从白龙山的利牙蔓延上来，好像女人温柔的手将他包裹在其中。溪流打湿他久经沧桑的白发，却没能一同捎走他的愁思，这样矛盾的人何其痛苦？

    他脸上仍然没有表情。

    他不该流露出任何情感，可如果他真得已经绝情，为何不直接使用血降符，完成那宿命中的一战？

    “他怕。”苏秀娥唇间吐出这两字。他怕自己会犹豫，高手交战，胜负就在一瞬间，片刻蹉跎都会成为致命破绽。迷迭香的死，终究会令他感到颤抖。

    他忽然将七星宝剑轻轻捧起。

    这柄剑曾令多少人闻风丧胆？哪怕多次身临绝境，它也未曾有过一丝偏移，从来没有犹豫。可现在，他的手颤抖不止，明明白咀还未发作，竟连剑都握不稳。琴音迭起，流萤在弹奏当初他们相遇的曲子。

    隼洛溪或许会问自己，“这是什么曲子？”

    已经没人回答。

    他只觉得很熟悉。回望当初，他也不曾记住过什么东西。他从不被过去束缚，那为何又在此刻肝肠寸断？或许对迷迭香感情，连他自己也是一片糊涂。他忽然将右手枕在石台上边，剑光一闪，没有任何蹉跎，他的鲜血先染红了溪流。

    自断右臂。

    他恨自己的手还在颤抖，即使砍掉了，那条手反而抽搐得更为凶猛。过了很久，整条手臂都被白咀的灵魂迅速吞噬，烟消云散。这就是白咀的威力，但他没有一丝一毫地怨恨身上的顽疾，他只是恨自己，为什么一生所期待的决斗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苏秀娥惊奇地看着这一切，她循着琴音过去，发现流萤也注视着隼洛溪的方向。

    “我第一眼就觉得他是疯子，可没想到疯得如此彻底。”苏秀娥说：“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剁下自己的手。”

    流萤道：“可能那只手对他已经没用了。他一生都在追求极限，遇上任何阻挡他的东西，毫不犹豫地撇下。可最终让我发现，他还是有一件东西没有放下。”

    “什么东西？”

    “使剑最重要的是手，那弹琴最重要的是什么？”

    苏秀娥道：“是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