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人工智能

    莫妮卡在马丁回来之前，某些时刻，确实将大卫当做了自己的孩子，投入了感情。

    可是，这感情非常薄弱，如同浮在冰面上的雾气，风一吹，便散了，尤其在亨利强烈要求，让莫妮卡送走大卫的时候，莫妮卡妥协了。

    若是说莫妮卡曾经将大卫当做过孩子，亨利则是从头到尾，都只是将大卫当做一个让自己妻子放松情绪的玩具罢了。

    尤其是亨利身为科技公司的程序员，直接或间接的设计了无数类似大卫这样的机器人，他更是没有办法将大卫当做一个真人。

    哪怕他表现的再像一个人类，会哭，会笑，会痛苦，会难过，他也只是一个注入了设定好程序的的金属罢了。

    天亮了，莫妮卡说要带大卫出去野餐，大卫高兴极了，抱着被妈妈塞进他怀里的秦月，乖乖地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妈妈，你为什么流泪，那是高兴的眼泪吗？”

    大卫很兴奋，自从马丁回来之后，妈妈再也没有和他单独相处过，现在妈妈要带他到外面去，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什么比这更棒的事情了！

    对人类没有丝毫了解的大卫沉浸在和妈妈单独待在一起的喜悦心情之中，没有注意到妈妈脸上越来越悲伤的神情。

    秦月看到了，可是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无能无力。

    莫妮卡要抛弃大卫。

    本来就只是一个替代品罢了，她真正的孩子已经回到了她的身边，她怎么可能还会继续留下大卫？

    她现在表现得再伤心，再难过，也无法掩盖她接下来要做的残酷事情。

    秦月进入这个世界已经有五年多的时间，她到外面的时间寥寥无几，周围那些冷冰冰的建筑让她看花了眼，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直到，她看到了不远处那个巨大的标志。

    拟真电子公司。

    寒意瞬间从心底弥漫出来，秦月猛地扭过去头，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开车的莫妮卡。

    她要销毁大卫！！

    大卫丝毫不知即将到来的事情，他将秦月转了过来，面对他放在膝盖上面：“泰迪，今天我要和妈妈好好的玩上一天，你待在车上，乖乖的听话，不要打扰我和妈妈。”

    大卫像每一个人类小孩一样，对最爱的母亲有着独占欲，哪怕现在的秦月只是一个机器玩具，他也不愿意让泰迪分走莫妮卡的关注。

    “大卫是妈妈的孩子，泰迪不是，所以，你要乖乖的。”

    听到大卫稚嫩的话语，莫妮卡浑身一震，脸上的泪水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回想起这两个月里发生的种种事情，她到底狠不下心来，眼睁睁地看着大卫被销毁。

    她做不到。

    莫妮卡咬牙，拐上了另一条陌生的小路上。

    不知开了多久，直到车子再也开不进去，莫妮卡停下车，扭头看向抱着泰迪熊乖巧地坐在那里的大卫，哑声说道：“大卫，我们到了。”

    只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地上堆积着厚厚的落叶，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气味，莫妮卡抱着大卫下了车，将他放在了地上，她看着大卫兴冲冲地铺好野餐垫子，乖乖地坐在上面，仰头望着她，眼里满是孺慕之情。

    莫妮卡心中一窒，避开了他的视线，看向远处已经升起一丝薄雾的树林深处。

    “大卫，我要走了。”

    莫妮卡轻声说道。

    大卫有些不开心，不过却不会违逆莫妮卡的话，哦了一声，乖巧地站起来，准将野餐垫收起来。

    莫妮卡拦住了他：“大卫，我是说，我要回去了，而你要留在这里。”

    “你什么时候回来接我？”

    大卫已经察觉到了不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下来，他看着莫妮卡那张依旧漂亮的面容，听到她嘴里说出残酷至极的话语。

    “我永远都不会回来。”

    大卫哭了起来，他朝着莫妮卡扑了过去，哀求着莫妮卡不要抛弃她他。

    “妈妈，对不起，我不该剪你的头发，我不该伤害你和马丁，妈妈对不起，不要抛弃我。”

    “妈妈，如果我想匹诺曹一样变成真人，是不是就可以回家？”

    “妈妈，很抱歉我不是真人，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做你真正的儿子。”

    ......

    大卫哭得撕心裂肺，莫妮卡脸上流着泪，却没有一丝的动摇，她不可能再将这个机器人留在家里，哪怕他现在仍旧全心全意地爱着她。

    莫妮卡离开了，临走之前，将秦月留了下来。

    “泰迪会陪着你的。”

    大卫呆呆地坐在铺好的野餐垫上，没有一丝焦距的眼睛看着莫妮卡离去的方向，直到太阳落下，月亮升起，他依旧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大卫，你的妈妈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秦月有些难过，她将自己小小的身体放进大卫的怀中，就那么静静地陪着他一起。

    莫妮卡是大卫的全世界，可是大卫，却连莫妮卡的世界都未曾走进去过。

    莫妮卡做错了么？站在她的角度来看，大卫只是一个拥有感情程序的人工智能罢了，她或许对他有些感情，可是那份感情，不足以让她将大卫留在身边。

    没有将他送去销毁，已经是莫妮卡最大的恩赐，即使她知道，被启动感情程序的机器人不可能再认另外一个人做主人，而没有主人流落在外的机器人，会永无止境地陷入被人抓捕的境地。

    当月亮落下，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秦月动了动身子，仰头看着大卫。

    他仍旧保持着昨天的模样，呆呆地看着前方，秦月心疼得厉害，伸出胳膊，碰了碰他的脸。

    “大卫。”

    秦月喊，大卫没有任何回应，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一般，秦月并不在意，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大卫的名字。

    “大卫。”

    “大卫。”

    “大卫。”

    “大卫。”

    奶声奶气的声音在树林中回荡，久久不停，大卫终于回神，低下头，看着自己怀中的泰迪熊。

    这是妈妈送给他的，唯一还留在他身边的礼物。

    “泰迪，为什么妈妈不要我，是不是哦做错了什么？”

    “是不是等我找到蓝仙女，变成真正的小孩，就可以回家，回到妈妈的身边？”

    “泰迪，我好难过......”

    秦月抬起胳膊，摸了摸大卫柔软的金发。

    亨利和莫妮卡都说，大卫不是真的，他所有的反应都是程序控制的，他是机器人，他永远都不会有人类才有的感情。

    可是，什么又是真，什么又是假？人类凭什么认为机器人不会有感情？如果他们不接受机器人的感情，那又何必赋予他们感情？

    伤心，难过，痛苦，唯独没有仇恨，哪怕莫妮卡抛弃他，不再爱他，他也没有一丝的怨恨。

    犯下错的人，从来都不是大卫。

    当天再次黑下去的时候，大卫默默地站了起来，扭头朝另外的方向走去。

    妈妈已经不会在回来接他的，大卫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他却抱着另外的希望。

    妈妈给他讲过的那个故事，故事里的匹诺曹也不是人类，他找到了蓝仙女，然后，变成了人类。

    故事都是发生过的事情，只要他变成了真正的人类孩子，妈妈一定会重新接受他。

    秦月的实际年龄不知道比大卫大了多少，她没好意思让大卫抱着，自己跟在大卫的身边走朝黑暗的深处走去。

    今夜没有月光，树林里黑漆漆的一片，四周一片寂静，没有鸟叫，没有虫鸣，安静得吓人。

    大卫作为小孩子被设计出来，面对黑暗，他本能地惧怕，不由自主地抓紧了秦月的胳膊。

    “泰迪，我好害怕。”

    玩具熊的身体没有手脚这种东西存在，四肢都是光秃秃的棍子样的东西，这让秦月没有办法拉住大卫的手。

    “别害怕。”秦月稚嫩的声音里面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坚定：“我会保护你。”

    握着秦月胳膊的手更紧了，大卫低头，看着不足自己腿高的泰迪熊，心里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她是妈妈留给他的，她说她要保护他，这是不是代表着，妈妈还爱着他？

    秦月哪里知道大卫又想到了别处，许是因为已经走进了树林深处，脚下的枯叶越来后，有时候踩下去一脚，半边身子都陷了进去，若不是大卫拉了她一把，她怕是要被这些落叶给埋了。

    秦月有些郁卒，她现在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过废材，又小又丑，还没有任何攻击力。

    得亏她现在是机器人，不需要进食，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带着大卫能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里活下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耳边突然传来汽车的轰鸣声，秦月神情一凛，拉着还未反应过来的大卫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刺目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一辆大卡车开了过来，将满满的一车东西倾泻了下来。

    秦月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敢伸头去看，直到汽车走了一段时间后，这才探出头去，朝刚刚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入眼处是一个巨大的深坑，待看清坑里堆积成山的那些东西时，秦月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去捂大卫的眼睛。

    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眼前的一切清清楚楚地映入了大卫的眼中。

    那些堆积在一起的东西，全部都是残破的机器人，他们有的还勉强保持人类的外型，大部分的却是支离破碎的样子，合金的支架在黑暗中散着幽深的光芒。

    人类的繁衍被人为扼制了，没有新的人类诞生，这个种族的人数锐减，与之相对的，是机器人大量的诞生。

    只要有材料存在，机器人可以无限制的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机器人的数量已经非常庞大，已经超过了人类数倍，如果不是在诞生之初便被套上了不许伤害人类的枷锁，这个星球的主人，怕是早已经变了。

    人们依赖机器人，却又防备着他们，人们设下重重的枷锁，不许使用武器，一辈子只能拥有一个主人，如果被抛弃，便会被扔进机器人屠宰场销毁。

    秦月听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从树林中走了出来，她扭头看了过去，发现走出了的那些，都是机器人。

    这里是机器人的坟墓，也是苟延残喘的机器人继续存活下去的希望。

    那些聚集而来的机器人已经非常破旧，型号都是几年前的旧款，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外面流浪了多久，裹在骨架外面的仿真皮肤已经烂成一团，勉勉强强挂在身上。

    他们走到废墟之上，翻找着合适自己的部件，没有人说话，除了金属零件碰撞的声音之外，这里再没有其它的声音。

    之前从未离开过家的大卫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他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一个掉了一只手的机器人在废墟中翻找着，捡起一个个手臂，往手上安着。

    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手臂，那个机器人将手臂安装到自己的身上，活动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这里。

    这样残酷的画面，对大卫的冲击力可想而知，残酷的现慢慢地在他面前显露出狰狞的模样。

    活着已是如此艰难，大卫他真的还有再次回到他所爱的人身边的机会么？

    秦月不知道，她看到前往坑洞中翻找着替换零件的机器人越来越多，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在她心中蔓延，秦月扯了扯还在愣神中的大卫，示意他赶快离开这里。

    大卫低头，茫然地看着秦月，喃喃地说道：“我和他们不同，我是独一无二的，我是小孩子，我不是机器人，我不会变成那个样子的。”

    眼前的一切颠覆了大卫的认知，他无法想象自己在未来，也许会变成他们那种模样。

    变成那个样子，妈妈会认不出他来的。

    “大卫，我们快走，这里很危险。”

    秦月总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儿，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她的神色瞬间变了。

    莫妮卡说，机器人屠宰场就在附近，那些成堆的机器人残肢足以说明一切。

    这里，怕是人类设下的陷阱，为了抓捕流浪在外的机器人而埋下的诱饵！

    然而，秦月想到这一点儿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一轮巨大到不可思议的明月从小山包的背后升了起来，设下这诱饵的人类站在飞行器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聚集在废墟处的那些机器人。

    “今夜的收获不错。”

    秦月听到一个人的声音那么说着。

    人们说，机器人，没有恐惧，不会害怕，他们是一群没有感情的玩偶。

    然而，围在这里的这群机器人并不同，他们很清楚的知道，被那些人抓回去会有什么样子的下场。

    他们无法攻击人类，只能四下奔逃，刺目的灯光下，映出他们毫无波动的面庞。

    人类创造了机器人，自然也有很多很多扼制他们的手段，没有办法使用武器的机器人，在人类的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

    他们根本逃不掉的。

    秦月清清楚楚的认识到这一点，她拉着大卫，躲在大树后面，粗壮的树干将两人小小的身影遮挡得严严实实，多多的机器人从他们身边跑过去，跌倒，爬起来继续奔逃。

    人们赋予了他们智慧，可是却没有给打开使用智慧大门的钥匙，慌乱的奔逃没有丝毫的用处，他们一个个的被重新抓了回去。

    地上的机器人越来越少，秦月的神经绷得越来越紧，就在她以为他们逃过去的时候，她听见一个人的声音在他们头顶上方响起。

    “这里还有两个。”

    心瞬间冷了下去，秦月抱紧了大卫，有什么东西从天空掉落，粘在了他们的身上，两个人控制不住地离开了地面，朝着那个巨大的明月形的飞艇飞去。

    “泰迪，我好害怕，救救我，妈妈，你在哪里......”

    男孩凄厉的呼喊声，让抓他们的人楞了一下，仔细地用仪器扫描了一变。

    “没有热量，他是机器人。”

    “太奇怪了，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机器人。”

    “从来没有机器人会求救，他们也不会叫喊，这个特别的机器人说不定会让我们大赚一笔。”

    大卫吓得不轻，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秦月用力抱着他，擦去他脸上的泪水，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说道：“大卫，别害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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