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事,大嫂子整整病了半年,太太又说她故作娇贵,偷懒耍滑,让她病中也得立规矩。老太太、老爷发作了两回也不见起色。后来大哥哥无意听见太太和周瑞家的算计,硬生生的咳了血,心灰意冷才药石无医。”
宝玉想想就觉得心冷,哪里会有亲生母亲搅得自己儿子家宅不宁宠妾灭妻的呢。又说:“太太这才后悔,伤心了一阵又想起我来,觉得我年纪幼小,又独自住着,最好拿捏,边想着忘我房里塞人。送过来的丫头像是祖宗似的,只仗着太太搅得院子里鸡犬不宁,背地里总劝我说老太太疼我是有限的,太太才是生母。又撺掇着太太要把我身边的金风、梧桐、绿酒、小窗都往出赶,说她们不是老实厚道的。我调=教了几年才有这么几个得力的人,我不知道太太这是想做什么呢。”
黛玉听了也无话,只说:“你也别多心,总归是血缘亲情呢。你只当心太太一会儿发作你就是了。”
宝玉也不接话,道:“你自去看书吧,我先在这儿眯一会儿。”说罢,躺在贵妃榻上就不言语了。
宝玉这边在向黛玉道委屈时,周瑞家的也在向王夫人哭诉呢。
原来,这周瑞家的想着,若是在薛姨妈面前露初一丝王夫人宝玉母子不合的事,王夫人定是饶不了自己的。还不如待到晚间再说。如此想着便转身进了王夫人的屋子。
王夫人自薛姨妈处回来,越发觉得宝钗端庄大气,是儿媳的好人选,心里正是高兴。刚一进院,就看见几个丫头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什么,见自己来赶紧住嘴。便道:“我才出去不过半日,这屋里越发没个体统了。”
其中一胆大的丫鬟带头跪下,:“太太慈悲,并不是奴婢们偷懒,方才做完了活计,就见到周姐姐红着眼睛回来了,大家正在担心呢。”
王夫人一听周瑞家的受了委屈心里一紧,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周瑞家的是自己跟前的得力人儿,便是一般主子见了也不敢拿大。如今这样,或是老太太或是老爷,别人再是不敢这般给自己没脸的。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你们倒都是心善的,既如此这次便算了,只是一点,别乱嚼舌根子乱了体统。”
众人心里舒了一口气,都退下了。王夫人又留下了两个大丫头问话。
只见金钏儿快了两步走到王夫人跟前,道:“回太太的话,周姐姐原是送宫花给各位姑娘们把玩,并没有人作乱。不过是自林姑娘屋子里回来后身子不爽罢了,二爷今日又叫人发作了她女婿,两事合在一起就起不来身了,并不是有意怠慢太太。”
王夫人一听便觉得心头火起。这姓林的来了之后处处摆着五代公侯小姐正二品大员嫡女的架子,行动就有一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并五六个丫鬟跟着。整日里写诗作对,也不知女红针线,吃穿用度又高人一等,那些绫罗绸缎,有的就是自己在王家做未嫁女儿娇生惯养时都不曾见过的。如今竟又勾着宝玉明着踩到自己头上!真真是个狐媚子,好生的爷们都叫她給勾坏了。
待王夫人进了外屋,便看见玉钏儿彩云几个正围着周瑞家的逗趣儿呢,便道:“你们先下去吧。”周瑞家的故作无事,抬脚也要出去。就听王夫人道:“你留下来,我正想着还有件事要你去做。”
待众人都走后,王夫人便皱着眉头问:“我恍惚听见今天林姑娘那里出了什么事,你可曾知道?”
周瑞家的忙跪在地上道:“回太太的话,是奴才不小心怠慢了林姑娘,这才引了几句口舌,奴才该死。”
王夫人听了这话,才露出一丝笑意,顿了顿又道:“这便是你的不是了,林姑娘是老太太请来的娇客,咱们怎好怠慢呢。不过,好像宝玉也在哪儿?”
周瑞家的故作委屈,流了几滴泪道:“这也是奴才该死,奴才女婿在外面与人引了口舌,原想着两方都有错,又不愿生事,打发几两银子就是,谁知叫二爷知道了。二爷是自幼读圣贤书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便发了话,定要抄家问罪呢。”
王夫人紧了紧手中攥着的帕子,道:“宝玉才多大,定是有人教唆的呢,你先回去吧。”周瑞家的听了,只得退了出去。
王夫人待周瑞家的走了之后,劈手摔碎了茶盏,喝道:“宝玉呢,整日里不知上进。竟跟着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玩,谁再敢勾搭这爷们不学好,揭了你们的皮。”众人听了,乱作一团,有找宝玉的,有躲起来擦妆卸钗的,有兢兢战战进去收拾茶盏的。
宝玉听说王夫人在找他,便冷笑道:“瞧见没有,一个陪房竟比独子脸面还大,说不得过几日,这府里就要姓王了。”黛玉连忙堵了他的嘴,“这是什么混账话,你也在我这里浑说,还不赶紧快去。”宝玉这才起身,叫丫头进来理了理衣物,又重新梳了头发,才带着四个丫鬟慢悠悠的朝王夫人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