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营看看;倘若有朝一日被父皇派去地方,你该如何?”赵泽雍挑眉,其实也是自问。
容佑棠一怔,正色道:“不如何,只能遵命。但,无论调派何方,我最终会回到京城!”
“好!”赵泽雍大加赞赏,叮嘱道:“你只管放手做,有麻烦随时来庆王府。”
容佑棠感激笑笑,深躬身拱手,诚挚道:“多谢殿下。”
“小容大人无需见外。”赵泽雍一本正经地抬手,眉眼间满是笑意。
翌日
新官上任,容佑棠的官袍洗得干干净净,舒展熨贴,穿戴整齐,携诰书,提前半个时辰赶到翰林院。
“贤弟!进来。”徐凌云探头招呼。
“徐兄?惭愧惭愧,小弟来晚了吗?”容佑棠登时心虚得发飘,忐忑踏进翰林院平常待客用的偏厅。
徐凌云笑眯眯:“你没晚,是我心急来得早。坐吧,喝茶。”
“我来我来。”容佑棠忙接过茶壶,打听道:“徐兄可见到前辈了?”
徐凌云摇头:“没有。据门房说,前辈一般辰时中才到值。”
“这就好,提前总没错,迟到才失礼。”容佑棠吁了口气。
刚坐定,探花邓奎也到了,他仍是谦和宽厚的模样,只是有些憔悴,眼袋青黑。
“年兄早啊,快请坐。”容佑棠没多想,顺手执壶过去给倒了杯茶。
“多谢。”邓奎依言落座,寒暄道:“二位贤弟到得可真早,愚兄汗颜。”
二位贤弟?
容佑棠和徐凌云不约而同抬头,惊奇望向邓奎,心想:你不是一直称“年兄”吗?我们不好勉强套近乎,才随着你称呼的。
“怎么了?”邓奎也惊奇,状似一无所察,抬手正了正官帽,紧张询问:“莫非愚兄仪表不妥?”
徐凌云讷讷摇头。
“没有,年、邓兄仪表堂堂。”容佑棠有些别扭,被迫随着改了称呼。
——有缘成为同年,至少应该互称年兄,关系亲密的同年私底下往往更随意些。邓奎是探花,且年长一轮,闲聊时他主动称“贤弟”,容佑棠就不好客气疏离称“年兄”,以免被世人误以为状元孤高狂傲。
“愚兄侥幸金榜题名后,立即去信通知家小入京,这几日一直忙于寻合适宅院安顿家眷,奔波劳累,顾此失彼,倘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二位贤弟海涵。”邓奎诚恳道。
徐凌云一头雾水,下意识望向容佑棠:哎,他到底想说什么?
“此话从何说起?邓兄多虑了。”容佑棠客气回应。他不是书呆子,生意场上闯荡多时,早就看出探花眼里隐藏的不服,佯装不知而已。
邓奎干笑,垂首,笑意立刻消失,他这两天都没睡好,极悔恨因自持年长、有多年主簿办事经验而不服年轻的状元榜眼。
一开始没处理好关系,以后想交好就难了。
“哎?对了!”徐凌云琢磨出些意思,打圆场谈起:“其余同年怎么还没到?按律,他们中不少人会在翰林院学习的。”
“他们在另外地方等候,我进门时看见有同年往西院去了。”容佑棠顺势岔开话题。
“咱们会负责什么呢?我有些紧张。”徐凌云惴惴不安。
容佑棠宽慰道:“翰林日常主要负责编辑校勘书史,另有考选教习庶吉士、监督科举、稽查案册录书等职责。我们刚来,肯定会有前辈带领,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徐凌云喃喃点头,坐得笔直。
闲聊间,邓奎也时有发言,但情谊无法作伪,无形中他总会被隔出小圈外,不由得挫败又焦急。
等候两刻钟后,其余翰林开始上值。
第一个出现在容佑棠眼前的人身穿青色官服,须发灰白,衣袍整洁,神态端方稳重,斯文内敛。
容佑棠立即迎出去,拱手施礼,恭谨道:“新科进士、直隶容佑棠,奉旨到任,拜见前辈。”
徐凌云和邓奎紧随其后,拱手说明来意。无论来人是谁,他们都不敢丝毫傲慢失礼,翰林院是全天下读书人向往的清贵地,每个翰林本身必定有过人之处。
侍讲孟维廷愣了愣,止步,略侧身,并不受全礼,和蔼笑问:“你们是今科一甲?”
容佑棠称是,不好意思道:“晚辈们初来乍到,请前辈多多赐教。”
“十七岁的状元郎,古往今来不多见。”孟维廷捻须微笑,赞道:“老朽看过你的文章,非常不错,简练通达,很有见地!不愧是路大人的弟子,名师出高徒。”
“前辈谬赞,实不敢当。”礼多人不怪,容佑棠愈发恭谨:“晚辈之前是埋头读书的学生,如今到翰林院,少不得给诸位前辈添麻烦了。”
徐凌云和邓奎也时不时聊上几句。
孟维廷愉悦轻笑,对谦虚有礼的俊美小状元印象不错,嘱咐道:“你们别在客厅等,随我来,今日新科进士入学,掌院大人应会抽空到场。”
“多谢前辈提点。”
于是,容佑棠三人摆脱了枯坐干喝茶的窘境。
片刻后,他们跟随孟维廷踏入翰林院办事堂。
容佑棠屏息凝神迈过门槛,快速扫视:
偌大高敞厅堂,浓郁墨香扑面而来,深约六七丈、目测等宽,几面墙高的书架,书籍垒得满满当当,梯子立在墙角。大插屏隔开若干区域,隔间内整齐摆放书案,案上笔架一字排开大小狼毫笔。
“诰书放在东三间,左老待会儿就到,他负责录入新翰林。”孟维廷告知,他是侍讲,落座即忙碌准备今日教习进士的内容。
容佑棠三人依言照办后,眼看又要陷入束手干等的困境,容佑棠扫视四周,不敢擅动,主动上前询问:
“前辈,晚辈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孟维廷抬头,想了想,遥指东面墙大书架前敞开的木箱,温和道:“那两箱是新送上来的地方志,预备录入造册存档。可惜,因运送时保管不当,部分书页霉变,你们可愿意逐份清查分类?”
“晚辈求之不得!本就是进来帮忙的。”容佑棠欢喜乐意至极。
孟维廷好感又添了几分,嘱咐道:“去吧,有不懂随时问。”
“是。”
徐凌云秉着“说少错少”的原则,全程谦和顺从,不功不过,四平八稳。
不消片刻,他三人各拿了小马扎,围坐木箱,挽起袖子清查书籍。
时辰还早,宽敞办事堂内只有四人,且相距甚远。
“嘿,幸亏贤弟讨了个差事,否则咱们站着等多尴尬!”徐凌云耳语高兴道。他像对待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取出书籍,轻轻翻看,唯恐损坏丁点儿。
“正是。”容佑棠也丝毫不敢大意,绣花一般地精细,认认真真审视,赞同道:“哪怕叫咱们扫地呢,也比干站着好。”
邓奎快速挑拣,转眼间挑了一摞书,不以为然道:“其实,附书有相应名单,去信叫地方重新送一批入京即可,能省不少事。”刚来就叫新科一甲干粗活,哼,下马威吧?
“不用的。年、邓兄请看,大部分书都是好的,仅有少许生霉。”多送一批多劳民伤财呀!徐凌云不赞同地想。
容佑棠专心致志做事,一丝不苟。
邓奎却有些按捺不住,他心不在焉地挑拣,暗中打量整个办事堂,忽然眼睛一亮!
“二位贤弟稍候,愚兄去去就回。”邓奎撂下方志,起身独自去寻孟维廷。
徐凌云不解地问:“邓兄去干嘛?”
容佑棠纳闷答:“不清楚啊。”
半晌后,他们睁大眼睛,看见邓奎走到办事堂角落茶室,姿态洒脱优美,熟练地煮水烹茶!
“他、他……”徐凌云无言以对。
容佑棠低头:“徐兄,我们继续挑书吧。”
“嗯。”
下一瞬,他们同时伸手向邓奎检查过的水堆!
显然,两人都不放心。
四目相对,徐凌云和容佑棠笑得弯起眼睛,心照不宣。
一刻钟后,翰林都到齐了,办事堂顿时热闹起来:寒暄问候、整理各自书案、倒茶喝水——当他们发现邓奎占据了茶室时,均有些愕然,客客气气地接过滚茶,礼貌交谈。
其中,容家的世交严永新也是翰林院修撰。
严永新端着茶盏,带领几名同僚走向世侄的养子。
容佑棠眼尖,赶忙招呼徐凌云起身,一同躬身拱手道:
“晚辈拜见几位前辈。”
几位老资格的翰林颔首搀扶,亲切随和,其中一人笑问:
“严兄,状元郎便是你提过的小容吧?”
“正是。此乃严某世交家的孩子。”严永新顺势介绍道:“佑棠、小徐,此依次是段大人、谷大人、常大人。”
容佑棠和徐凌云忙不迭重新见礼,毕恭毕敬回答前辈们的问话,无非年纪、籍贯、可否成家等寻常闲话,气氛融洽和乐。
谈笑间,门外忽然有人报:
“两位掌院大人驾到!”
众翰林纷纷起立出迎,严永新忙招呼:“佑棠,你们俩也来。”
“是。”容佑棠与徐凌云紧随其后。
翰林院有两名掌院:一为乔致诚,二为户部侍郎郭远。其中,郭远是兼任。
容佑棠定睛看去:
门口光亮晃了几晃,首先迈进门槛的是郭远,随后是他不认识的乔致诚。
——乔致诚身后还跟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