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分神说。他的食指仍轻缓坚定地揉散伤口淤血,对伤患的配合颇为满意。
松手松手,我要休息了!容佑棠心里大叫,莫名尴尬,呼吸节奏都变了。
又是半晌
“好了。”赵泽雍终于宣布,慢吞吞收回手指,但仍未松开左手,握着对方下巴,低声问:“你脸红什么?”
容佑棠顿时炸了,顾不得对方是天潢贵胄,全力挣脱,猛然坐起来,色厉内荏地强调:“谁脸红了?我这是热!”
——两世为人,除了生母、养父,再没有跟谁这样亲近过,简直、简直……
容佑棠一时间弄不清楚自己的感受,无措坐着和庆王对视,距离更近了,又不好后退,以免显得自己胆怯,年轻人都好面子。
昏暗拔步床内,恼羞成怒的少年黑白分明的眼里蕴着一点亮晶晶的光,
“好,你是热的。”赵泽雍罕见地妥协。他转身,暗中调整呼吸,强迫自己立即把药膏送回原处、然后出去吹吹风,清醒清醒。
该离得远些,免得吓着人。赵泽雍无奈想。
但容佑棠也有同样想法。他探身去抓绿瓷盒,抢着说:“您歇着,我去收拾——啊!殿下!”
赵泽雍忍无可忍,随手将药膏丢在脚踏上,转身悍然把人扑倒,牢牢按住其双手,居高临下俯视,脸色一变再变,可眼看着少年战战兢兢缩了又缩,吓得话也说不出来……他浑身绷得僵硬,久久没说话。
“殿、殿下,你别、别生气。”容佑棠颤抖着,结结巴巴地说。
有短暂瞬间,赵泽雍什么也听不到,艰难地克制着。自律多年,突然爆发,男人的本能太强烈,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
“殿下,我想走了。”容佑棠一脑子浆糊,无法思考。
“去哪儿?”赵泽雍咬牙问。
“找卫大哥——”
“不准!”
容佑棠恳切道:“可是你这样我很害怕。”
外面风夹雪,肆虐咆哮,寒风转向,忽从破窗灌进来,扑在赵泽雍后背上,激得他一个激灵。
“别怕。”赵泽雍闭上眼睛,渐渐放轻力道、松开钳制对方的手,抽身,下床站好,忽又俯身,把被子裹在对方身上,带着歉意,笨拙安慰道:“别怕,你安心睡吧。”说完就急急套上靴子,随手拽了披风,大踏步离去,“砰”一下拉开门,值守的亲卫忙问:
“殿下,您这是——”
“去找子琰商议要事。”赵泽雍心不在焉地说。
“是!郭将军就在前面耳房休息,属下随您……”
说话声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只听到风雪怒号。
容佑棠维持裹着被子的姿势,毫无睡意,稀里糊涂,忐忑不安——但并不觉得恶心、屈辱。
“怪事啊,”容佑棠自言自语:“啧,我好像热得要冒烟了。”他拉高被子蒙住脑袋,大幅度翻来滚去,折腾许久,才不知不觉睡着。
恍恍惚惚的。
半梦半醒中:
“你这样我很害怕。”
“别怕。”对方的脸慢慢贴近,结实温热的身体压下来,眼神和声音一样,温和又耐心,呼吸炙热,力气非常大,牢牢钳着自己手腕……对方越贴越近,沉重躯体压得人有些难受,却又异样安心舒服……
突然袭来令人心醉神迷的陌生快感!
一阵急促颤动后,容佑棠大汗淋漓睁开眼睛,气喘吁吁,心慌得可怕,沉浸在梦境里,脱口大叫:
“庆王殿下!”
“怎么了?”正准备用早膳的赵泽雍快步从外间进来,经昨夜一幕,难免不自在。他走近,问:“何事?”
容佑棠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死死抓紧被子,脸上晕红带汗,脖子都染了一层淡红,低头坐着,不知所措。
“昨夜是本王失态了,你……不必害怕。”赵泽雍低声歉意道。
容佑棠一声不吭。
赵泽雍见状,有些黯然:“若实在介意,就忘了吧,今后不必再近身跟着。”
容佑棠呆头呆脑的,浑身提不起劲儿。
赵泽雍胸口有些发堵,涩声道:“你放心,本王从不强人所难。”他换上平素淡漠表情,伸手去扯被子:“起来吧,去用膳——”
“别!不行!我不饿!”容佑棠拼命抢夺被子,抬头,脸皮红涨,窘迫至极。
“你——”赵泽雍愕然,紧接着灵光一闪,试探着又扯扯被子。
“别!”容佑棠恨不得原地消失,恳求道:“别管我!”他刚才坐起来就察觉不对劲了,下/腹一片凉意……
赵泽雍蓦然放松,联系前后,更是笑了起来。
容佑棠又急又无奈,双目圆睁。
“以前没有过吗?”赵泽雍温和问。
容佑棠难堪地皱眉。
“初次是慌了些。”赵泽雍宽慰道:“男人都会这样,以后就习惯了。”
我知道男人都这样,关键为什么梦里的人……?容佑棠气急败坏:一定是因为昨晚你——捉弄我了!
赵泽雍却步伐轻快,去外间找了自己的干净衬裤,递过去说:“不是什么异常,无需介意。赶紧收拾收拾,起来用膳,关中军已经到了,待会儿商讨如何搜山,不想听听吗?”
“想。”容佑棠下意识点头,凡是增长见闻的场合他都想参与。
“那就赶紧。”
“哦。”
赵泽雍没再说什么,先出去用膳,刚坐下,就听见里间床板“咚咚咚”的几声。
——看来他确实什么也不懂,难怪害怕。
*****
为什么?天呐究竟为什么?
那次以后,容佑棠再没有和谁“挤一挤”:郭达不情不愿地归还铺盖,气哼哼的,去别处休息。
太好了,省得尴尬!
容佑棠兴高采烈独居耳房,有意识减少和庆王独处的机会,但对方一如平常,丝毫没表现出异状,反倒让容佑棠觉得自己太过在意——哎,殿下应该只是一时冲动……吧?
算了,不管了,反正都过去了!
容佑棠努力自我开导。
剿匪军在规定期限内荡平九峰山,又在顺县停留几日善后,待新任县官基本接手后,庆王才下令班师回京。
回程用不着急行军,轻松许多。
一路跑跑停停。
打了大胜仗、生擒匪首,风风光光回家,肯定是高兴的——然而,队伍中有两人的关系却日益糟糕:
是韩如海和桑嘉诚。
他们爆发过几次激烈争吵,平时见面还不如陌生人,彼此都横眉冷目。
容佑棠暗暗关注,毕竟那俩人都是高层武将,且背后各有势力,非常值得探究。
这一夜暂歇驿站。
“明天就到家了,高兴不?”郭达乐呵呵问。
“当然高兴啊!”容佑棠喜滋滋整理沿途买的几样土物,念叨着:“这些给我爹,京城没有的,这些给严叔公,这个给九殿下——”
“给小九的?”郭达探头看:“这什么东西?”
“木雕十二生肖,各司其责在打仗。”容佑棠介绍道。
郭达捏着一只憨态可掬、三蹄踏地、右前蹄却夹着剑的猪,忍俊不禁道:“什么玩意儿啊这都是!猪也会武功?”
“哄孩子的啊,我小时候还总以为灶王爷天天蹲灶台上看凡间百姓做饭呢。”容佑棠自嘲道。
“哈哈哈,真蠢蛋!我就从来不信——”郭达还没得意完,就听斜对面传来桌椅砸地的响动,伴随着两人争执:
“有什么了不起的?韩太傅也不是你亲爹!”桑嘉诚怒吼:“老子倒要看看,他这次护不护得住你!狗仗人势的东西!”
“姓桑的,你别狂,别忘了这儿不是关中!老子不再是你手下了,老子如今是正三品,你不过从三品!”韩如海傲慢表示。
“不管你仗着亲戚升到多少品,你都只是个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无耻之徒!”桑嘉诚显然也豁出去了,痛苦得声音哆嗦:“小孟赤诚单纯,信任你、把功劳全让给你,结果你是怎么对他的?你竟然害死了他!”
韩如海怒斥:“别红口白牙冤枉人,孟华的死跟老子没有半分关系!桑将军,你就是这样跟上峰说话的?简直目无尊卑,老子凭这个就可以军法处置你——”
“哐当~”一声,桑嘉诚双眼赤红,抬脚将韩如海当胸踹翻,一大坨肥肉砸过去,登时将桌子压塌。
韩如海爬起来,脸上挂不住,和对方扭打成一团……却只有抱头挨打的份,毫无招架之力。
“将军,别打了!”
“冷静些吧,庆王殿下在呢!”
将军们打架,一群手下围着,却没敢拉架。
桑嘉诚不再理论,只是打。
韩如海眼眶、鼻子、脸颊、下巴,接连挨了硬拳头,鼻血涕泪一齐流,竭力嘶喊:“我是正三品!你是从三品!桑嘉诚,你敢对上峰不敬,老子要军法处置你——”
这时,“嘭~”一声,赵泽雍踹门而进,面无表情赶到。
单方面斗殴与单方面叫嚣戛然而止。
赵泽雍面容肃杀,冷冷喝问:“正三品?从三品?很了不起吗?想靠品级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