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衰老

    小宝眼睁睁地看着逍遥子小兰小绿等人转眼便将虎妖杀光了，差点没气得吐血，只觉自己空怀一身修为，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郁闷不已。撑着一肚子气跑去找就近的小兰抱怨。

    此时经过这一场快如闪电的杀妖大战，因害怕而早睡，睡着了还动不动就做恶梦的云州百姓几乎全被激斗惨叫声惊醒了，纷纷胆战心惊却又满怀好奇地打开窗户房门察看，不少大胆的人听到妖兽的怪异而可怖惨叫声，断定是有修真仙人杀了来抓人的妖兽，便直接走出家门，来到大街上，想看个究竟。

    待那些胆大的人确定真是妖兽被修真仙人斩杀后，顿时欢呼庆贺，有人甚至回家拿了爆竹出来放，缩在房间里的人闻声跑了出来，加入了庆贺的行列，一时间云州城竟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爆竹声声，妖气全消，不知道的人乍一看定会以为是云州百姓在欢度什么吉庆的传统节日。

    小宝一脸郁闷越过兴高采烈的百姓，他手里的仙剑尚未收起，不少百姓想当然地以为他斩杀了许多妖兽，纷纷围上来向他表示感谢，崇拜之情更是溢于言表。小宝对此倒是始料不及，刚开始还有点近乎做贼心虚的羞愧，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后来恭维感激的人多了，渐渐便坦然了起来。

    不过小宝虽觉百姓的恭维崇拜甚是受用，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却也没有皮厚到对他们呜吹嘘自己修为如此鬼哭神惊，客气的推辞了一番，便赶紧跑去找小兰了。

    小宝好容易才挤出簇拥的人群，在大街小巷转了一番，没有找到小兰，倒是先后遇到了酒鬼神僧和逍遥子，他们也在找小兰。

    小宝边找边抱怨逍遥子和酒鬼神僧出手太快了，害得他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笑而不答。

    小宝突然贼溜溜地看了两人一眼，怪眼一翻，又抱怨又叹气道：“唉，谁叫我天资又不够好，又不像小兰那样人见人爱，有两位当世绝顶高手将毕生绝学倾囊相授呢！”

    逍遥子两人仍然笑而不语。

    小宝顿时急了，旁敲侧击不行，干脆直接恳求道：“师叔祖，酒鬼神僧，您二位就传授一点绝学给我吧，不然我一个人行走江湖很危险的。”

    逍遥子和酒鬼神僧相视一眼，哈哈大笑，逍遥子语重心长道：“小宝，我们教小兰已然是破例了，不能再教你。不过本门的道法奇术本就威力无穷，你只要炼好其中一项，便可安然独行天下，只要不去太过凶险之地便好了。贪多反而不好。”

    “哦——”小宝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知道他们无论如何不肯传授，便只好作罢，打定主意还是从小兰身上下手好了。

    三人在大街小巷中又转了半天，这才在一处小巷中找到了小兰。

    巷子中的一处民房已因方才的大战而损毁，房子直接被凌厉的妖力削去了一角，屋里瓦砾遍地。只见屋内陈设简陋，小兰正坐在床边，床上赫然正半卧半躺着许多不见的说书老人。

    说书老人看起来比几个月前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已像逍遥子和酒鬼神僧的修为一样深不可测，便是眼神也颇有几分黯淡，双手更是枯瘦如柴。

    小兰坐在床边，双手紧握着说书老人的手，兀自伤心流泪，她怎么也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不见，原本可谓鹤发童颜的老爷爷竟衰老至此。

    说书老人慈祥地看着小兰，安慰道：“小兰乖，别哭了，哭花了脸就不漂亮了。爷爷老了，早晚有一天要走的；人总有一死，这是世间再寻常不过之事，不必这么难过的。”

    原来说书老人近来渐感大限将至，体力不支，在云州城找了处便宜的房子，他说书说得生动，引人入胜，栩栩如生，收入还过得去，刚好又房东又住在隔壁，便多花了几两银子，请房东老婆帮忙照看饮食起居。方才小兰等人大战虎妖，房东一家人因房子被毁而震惊痛哭，小兰杀完虎妖便过来看看，谁知竟遇到了说书老人。

    小兰却仿佛没听到说书老人的安慰一般，哭得更伤心了。

    此时，整个云州城都在欢庆之中，热闹无比，独独这深巷老屋，却是瓦破屋残人老，如何能不让人心酸难过。

    就在此时，逍遥子三人走了进来，说书老人抬眼，若无其事地看了三人一眼。

    小兰见逍遥子来了，忙带着口腔恳求道：“两位爷爷，你们帮小兰救救爷爷吧，你们修为通天，一定有办法的。”

    逍遥子问清了情况，知道是跟小兰的说书老人，看了他一眼，道：“老人家，让我给你把反脉吧。”说着便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要给说书老人把脉。

    说书老人却突然将手缩了回去，脸上仍是若无其事地笑道：“生老病死必有时，我也活了一大把年经，活够本了，就不必麻烦了。如今我倒是放心不下小兰和小飞两个孩子啊。”说完神情顿时感伤起来。

    逍遥子一怔，随即笑道：“难得老人家看得开——小兰，你别太难过了，人总有一死，这是在所难免的，长生之说毕竟至今仍然只是传说啊。”

    酒鬼神僧看小兰哭得伤心，心中难过，也忙着安慰她。

    小宝对小兰的伤心仿佛感同身受，但却并不急着安慰小兰，沉默而感伤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双眼一亮，道：“小兰你别难过，算算时间，神殿出世的时间快到了，有史以来便传说神殿之中有上古仙人留下的九转礼魂丹，吃了便可长生不老，飞升天界，到时我陪你去找吧！虽说是传说，毕竟总有一线希望的。”

    逍遥子和酒鬼神僧听了，都是沉默不语。

    小兰却是眼前一亮，两眼泪汪汪地看着小宝，抿着嘴，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宝看着满眼是泪的小兰，心猛然一跳，胸中莫名地涌起一股想要守护她的冲动——虽然他的修为远逊小兰，打都打不过她，但这一刻，他只觉得她是那么的忧伤，那么的脆弱。

    说书老人突然哈哈笑道：“乖孩子，你真的不必为爷爷伤心了，爷爷活了一大把年纪，早已将世事看透了，要那长生何用，爷爷只要你和小飞好好的就行了。你可千万不要为了爷爷而去冒险找什么九转什么丹的，那丹药既有神奇功效，争抢之人必不会少，万一你出了什么意料，爷爷岂不是害了你了。”

    小兰边哭边说道：“爷爷你放心，小兰不会出事的。小兰一定帮你抢到九转神魂丹！”话虽如此，但这话一说完，她心中却突然想到，传说神殿之中只有一颗九转神魂丹，自己本来是要帮小飞哥哥抢九转神魂丹，救活玄天真人，以证明他的清白的，可如今……

    自古世事难两全，如此想着，她还未抢到九转神魂丹，却先不胜感伤起来了。

    说书老人又淡然地笑道：“好了小兰，你快回去吧。爷爷听说近来妖族作乱，你身为齐云弟子，必定要赶往万兽山斩妖除魔，就别管我这老头子了。再说爷爷只是行动感觉有些吃力罢了，距大限之日还早呢，等你平定了妖族之乱，再跟小飞回来看看爷爷就好了。”说着，便颇为利索地起床，来回走了几步，好让小兰安心。

    小兰却如何肯走。

    最后房东夫妇也出来劝她安心，说说书老人确无灾病，只是体力有些不支，不必太过担心难过。

    小兰心想自己若是老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便将身上所有银两全给了房东夫妇，让他们天亮就去安置新家，好生帮忙照顾说书老人。最后又说要在说书老人住处陪陪他老人家。

    众人见她孝顺，心下无不感慨，小宝更说他也要留下来。

    逍遥子便和酒鬼神僧回醉月楼去了。

    两人走出残破的屋子时，说书老人苍老的眼中，突然极快地闪过了一抹无法察觉的精芒。

    当晚，小兰小宝帮着房东夫妇收拾了一下残破的屋子，又在说书老人房中临时搭了两张简陋的床铺就寝。次日两人留在家中照顾说书老人饮食起居，房东夫妇自去买了新房，黄昏时分便搬了过去。

    小兰小宝又在新家陪了说书老人一晚，这才念念不舍，忧忧难安地随逍遥子和酒鬼神僧离了云州城，前往镇妖城。

    黄昏，镇妖城，昏暗的天空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城外五里处，隔在镇妖城和万兽山之间接天连地的七彩瘴气屏障，也在雨中变得朦朦胧胧起来。

    迎仙楼客栈第三层，东方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若有所失地望着窗外下个不停的小雨和街道上来去匆匆的行人，不时端起酒碗漫不经心地喝着，桌上的菜动也没动一下。

    东方笑喝酒通常都像是渴极之人饮水，痛饮狂歌，一颗心注意力全在酒上，极少像这样漫不经心得仿佛丢了魂，又忧伤茫然得似乎刚被人甩了似的。

    他的是醉月清，名闻天下的醉月清。

    三楼的几个酒鬼食客，自打东方笑一打开酒壶便闻了出来，此时更有一个中年胖子垂涎三尺，按捺不住，拿着酒杯，硬着头皮，嘻皮笑脸地走到东方笑身后，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满脸艳羡与期盼地笑道：“这位大侠，您喝的想必是醉月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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