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惶恐的夜叉按住了肩胛,因此无法起身,她的小脸也极尽苍白之色,一双大眼却明亮得很。
几位同样身骨透白的虾兵战战兢兢地站在甘小甘的身边,捧着个异味冲天的食罐,似乎在劝说女童再多喝点食罐中的物事,然而甘小甘的一双眼睛只盯住了刚刚从裂缝中跃出身来的诸位好友,根本不搭理他们。
在柳谦君脚边哆哆嗦嗦的白虾小将,原本也是伺候在女童身边的其中一位,却被甘小甘急着差遣过来给参王传话,倒成了唯一功成的那位。
看到柳谦君的眸光终于转了过来,甘小甘朝着好友招了招手,常年呆怔的眉眼间慢慢牵起了让人望之欣然的笑意,无声地张了张嘴。
君……
“快过去吧。”柳谦君尚未拔步,另一个温柔的语声忽而在她耳边轻轻响了起来。
柳谦君讶然别过头去。
几乎是整个人都压在她肩膀上的柴夫人也望准了甘小甘,她明明在杜总管手下受了重伤,若离了旁人的搀扶便站不住脚,可她此刻的言语却是欣慰且轻快的:“她等了你们太久……快过去吧。”
楚歌抬着右爪,好不容易才拍散了鼻腔里的痒意,倏尔觉得自己的尾巴中有什么活物悄悄滑了下去。
她回头望去,恰好看到柳谦君扶着柴夫人、慢慢朝着甘小甘那边移了过去,也瞥到了那个枯黄干瘦的细小身影摔在湖泥里,后者不但没有爬起身来的意思,反倒拿手脚划了划泥,悄无声息地把自己盖了起来。
这只日游巡又在盘算些什么?
小房东猜不透……也不想浪费辰光去猜。
反正,这也是孤光的事。
她要管的那位,还在为难着怎么将双眼倒翻的沈大头放下、才能不伤了后者本就软瘫的双腿。
张仲简掌中那白虹般的澎湃灵力,像是早已被融进了满目的天光中去。
方才还让人无法移开眼去、甚至差点要了杜总管性命的那把“长枪”,竟突然不见了。
可楚歌定睛往大汉身后望去,却分明看见一直被张仲简绑在背上的剑囊里,那把熟悉的宽阔巨剑赫然好端端地待在里头,一如在山城里十余年间的安静模样。
楚歌的一双缝眼倏尔倒吊得更高。
“仲简,我有话问你。”
犼族幼子的这话引起了小老头的兴趣,仓颉双眉飞舞,满面好奇地凑了过来。
你要问他什么?
小老头无声地扬着眉,几乎把这话刻在了满面的皱纹里。
大汉正将沈大头慢慢地放在了张软毡上,闻言回过头来,恰好对上了幼兽那倒吊的缝眼。
张仲简叹了口气,并没有把几乎凑到他和楚歌中间的小老头推开,只颇为抱歉地……冲着好友无声地摇了摇头。
小房东身躯陡僵,就连刚刚才抬起来的右前爪,也极为僵硬地慢慢踩回了湖底的泥沙里。
头顶的虚空中依旧有个庞大如山岳的蜿蜒身影在缓缓游动,一不当心,就遮掉了小半的天光。
楚歌猛地仰了头,眉间的三道沟壑再次显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