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地下去时,忽而发觉被三姐拽住了衣角。
他低下头去,看到身上外衫的丝线间果然还是亮起了银色的微芒,流淌如山涧清溪,虽然缺了衣角的一处风火图样,却几乎未损整件衣裳上的化形灵力。
殷孤光这才松了口大气,继而二话不说地直挺挺倒了下去,好让这衣裳看起来不过是散乱在蒲团上的寻常袍衫,好让那不知为何要将破苍主人打伤至此的老怪物……看不到自己。
他这一栽倒,狼狈得倒和石室外的末倾山大弟子有几分相像,只是后者的面目尽藏在那黝黑面具之下,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是不是和幻术师一样尴尬。
倒是那将漫天碎芒踩乱成风中流沙、从高空猝然落下还不忘顺手将破苍拔出了石面的身影,正神色洒然自在地在末倾山大弟子脑袋边蹲了下来,像是将人活活揍成这副凄惨模样的……并不是他。
不同于柴侯爷和破苍主人的高大身形,这位让殷孤光不惜在三姐面前出丑、也要藏匿了行迹的老人家即使踮起脚来,也不过区区五尺,此时毫无长辈仪态地蹲着身子,更比手里的宽阔刀器还要矮上一截。
他也不像殷孤光不久之前才见到的桑耳长老,不但没有任何的肉身伤残,从头到脚都不见什么显眼的古怪之处。
事实上,这老人家和凡世间的老者们一样身形矮小、一样面有沟壑、一样长须灰白……就连身上穿着的衣靴也只是洗濯得较为干净,却并非任何的钟灵宝物,寻常得让人无法注意到他。
在人间修真界以坏脾气闻名的破苍大刀被抓在他手里,竟像是被迫收敛了所有的怒气,除了刀面上的雪亮光华仍然固执地刺痛着柴侯爷夫妻的眼,已乖巧安分得像是个刚刚哭完、还发了困的稚子幼童。
老者明明和破苍主人一样从高空“跃”下,却没有在蛟龙骨上留下丝毫的痕迹,甚至连落地的动静都几不可闻,若不是他自己说起话来大声得很,恐怕在座诸位都不知道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大活人。
他甚至在即将落地之际,还毫不费力地一把抓起了嵌入蛟龙骨五寸之深的破苍大刀,继而像是凡间走街串巷、以杂耍戏法谋生的卖艺人,炫技般地拎着这刀器在虚空中滴溜溜打了十数个转,直到殷孤光快被那刀光耀得双眼发晕,他才将双足落在了石面上。
老人家皱着眉头、瞥了手里的刀器几眼,似乎是懒得再多说什么,就蹲在了手下败将的脑袋旁边,竟还跟关心后者一般、拍了拍破苍主人的脸颊。
他掌下力道极大,若换了凡间的任何一块山石,大概也都要被拍成了碎渣。
然而末倾山大弟子像是痛得失去了知觉,根本没有半点反应。
“这就扛不住了?”老人家显然极为失望,恨不得把手里的刀器也扔了出去,最终却似乎是有些舍不得,才转而唉声叹气起来,“既然不要命地送到了我跟前,好歹也陪着多玩一会儿……”
他意兴阑珊地抬了头,朝着呆立在原处、至今也没敢乱动的柴侯爷夫妻望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