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恍若幻梦,若有生灵抬头望去,必会为之炫目。
然而此时还僵持在冰原上的活人们,压根没有一个得空观这奇绝的美景。
佑星潭诸位弟子围坐原地,身形僵硬、亦无他事可做,都瞪大了眼斜看着那乍然碰面、便胆敢和末倾山掌教直接动手的陌生人,继而便听到了老人家显然是起了兴头的话语。
他们都替这陌生的少年欲哭无泪起来——被第五师伯看中的生灵,就算不给他当徒弟,也要舍命陪他打上一架,不然根本脱不了身。
对方显然也听出了末倾山掌教话里的“危险”意味,竟知机无比地当即就使出了什么诡异的术法,激得自身灵力大盛,像是有意要和第五师伯硬碰硬得正面强撼一次。
可让佑星潭诸位弟子惑然不解的是,对方身上虚浮起不知为何的紫棠光影时,他们身上的禁制竟然骤然轻了大半。
这与他们素未谋面、显然还对冥夜之丘当地众生存了善念的陌生人,难道打算放过了他们?
佑星潭诸位弟子暗中面面相觑了许久,才领受了殷孤光的好意,小心翼翼地朝着这至今未能看清其面目的幻术师打了个眼色。
身魂所受的禁锢虽未尽去,却已足够他们手脚自如扭动、不再僵硬如尸,多少要好受些。
然而他们无一敢多动弹半分。
殷孤光暗中将半世星流术法的大部分力道都压向了对面那老人家身上时,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佑星潭诸位弟子的眼色——这些分明已能转动脖颈身躯的妖族后辈们,依旧装作僵硬地呆坐原地,却无一不斜着眸光、狠命地提醒着他小心末倾山掌教,全都在催他快走。
幻术师苦笑不已。
他当然不肯跟着这位老人家去往末倾山,却已然把自己推入了个不由自主的境地里,在想到安然脱身的法子之前……他只能这么傻乎乎地僵持下去。
冥夜之丘上这场与恩怨无关、甚至荒诞到无趣的对峙,就这么微妙地继续了至少十七天——这还是殷孤光逃出极北之境后,来到东海畔的一个小城里问了问年月,才推算出来的大概辰光。
而他脱身的契机,固然有他师门化形术法的功劳,更是被他放走的近百鱼族精怪“报恩”之助——后者去而复返,并带着数以万计的同伴来为恩人解困,在他们僵持不动的冰原底下围绕成圆,同时朝着冰原顶上张嘴轻鸣,化作一股人间修真界从未有缘听到的悠扬啼声,统统奔着末倾山掌教的耳畔落去,让这从来都不知疲累的老人家渐渐眼重如山岳压落,竟当着一众后辈的面……轻轻打起了鼾。
殷孤光这才得以离开了冥夜之丘。
这是他从青要山离家出走后,历经过的最无关生死、却又最惊险莫测的“劫难”,也让他隐墨师的声名就此在九山七洞三泉中渐渐流传了开去,成了末倾山掌教此后再寻觅不得、却也打定主意要收到膝下来的徒弟人选。
这更是殷孤光对九山七洞三泉敬而远之、甚至一听到末倾山掌教便会绕道远走的缘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