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时吃起美味来也快得让赌坊诸位怪物防不胜防,那坚如顽石的黑玉杯只在她嘴里转了几转,就倏尔成了彻底的碎末,被尽数吞进了肚。
柳谦君没能拦住好友的莽撞吞食,只好苦笑着摇头。
“也好……算起来,也有将近两月没让你碰过石髓之类的吃食了,这次就算解了你的念头……这杯子虽有些轻毒,顶多也只能在你肚里乱个三刻辰光,不会太闹腾。”
一如过往的百年,甘小甘神色痴怔地仰着小脸呆望着她,显然还是没有听清她话里的意思。
女童甚至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瘪瘪的肚腹里再次平地起旱雷般地轰然炸响起来——那黑玉杯子只不过勉强垫了底,哪里能填饱饿极的甘小甘?
“等仲简带着东海那些怪鱼回来,还不知要多久……”她失笑着拢了女童入怀,算是败给了眼里只有吃食的好友,“先去天井里给你找找其他的吃食好了。”
甘小甘眼中的饿念更盛。
她笑着抬头,向面色犹差的秦钩与县太爷点了点头,算是为接下来的失礼行径告谦:“小甘发起饿来,是会六亲不认的……这第九盘既然被她搅了局,就先算作平局,待我将小甘安置好,再来继续这赌约,可好?”
秦钩显然还未从差点被“咬断”手指的噩梦里回过神来,茫茫然地点了点头,便目送着她和甘小甘转身出了吉祥小楼的正堂。
不知是那九盘赌局着实耗了大半天的光阴、还是这初秋的天象本就无常,她牵着甘小甘走到二号天井的廊下时,竟没能从那半空的缺口中窥到外头的半分天光。
小楼外的天幕上,无星、无月、亦无云霾。
整个二号天井里,竟漆黑幽沉得宛如沼泽深渊。
难道是楚歌又惹了北海龙王不高兴,后者有意要让这小小的如意镇吃个瘪?
她没有多想,只是失笑着牵稳了甘小甘,便带着女童在黑暗中摸索着踏上了小楼的二层。
“你那宝贝小箱也有几年没动过了……既然这么难得吞了石髓,干脆用孤光找来的铁桑叶下酒,打个牙祭好不好?”
即使眼不能见,赌坊里的每一条路于她而言也早已熟悉得有如长白山脉,她毫无磕碰地就摸索到了甘小甘的房里。
只是后者一直把那装满了备用吃食的檀木小箱视作至宝,每隔几天就会藏到房里的另一个角落里去,像是生怕会有赌坊诸位怪物会改变主意、把这木匣抢回去……于是即便是她,也没法在黑暗里立即就翻找出来。
然而进了房里后,女童就放开了她的手,默然无声地伫立在她身后的黑暗里,任由她前后左右地在各处摸索着,却全然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
她就这么摸黑寻了许久,亦毫无所得。
直到她往甘小甘的枕下探去,才忽而触到了个冰冷如金铁、几乎咯得她指尖发疼的物事。
她惑然地抽回了手,那小巧玲珑的物事便骨碌骨碌地跟着滚了出来,继而轻轻地砸落在了地面上。
身侧四周分明漆黑不见五指,然而她不过向地面随意瞥了眼,却当即就看清了这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异物。
那竟是颗骨白色的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