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快要被逼疯的真正缘由——她当然知道堪堪闯进渊牢里来、就被破苍撞了个正着这种倒霉事,多少会让犼族幼子忧烦暴躁,却也没料到这眼高于顶的如意镇土地爷会惊惧至此。
此时在那幽沉黑暗里等着她们自投罗网的,不过是把引能九天雷电之力的金铁大刀,即使被握在末倾山大弟子的手里,即使他们这一人一剑已默契得宛如同魂,也不该让小房东冷汗如浆。
更让师姐大人几乎要哭出声来的,是全身毛发都被虚汗渗透得冰冷的楚歌,竟在短暂的犹豫后,就举足要从她们借以藏身的巨大湖石后现出身形来。
两只枯瘦发黄的小手都快挣断在了楚歌的耳朵尖上,然而师姐大人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房东驮着自己往外迈了六步,直到她们两个完完全全地离开了那堵石墙的“庇护”,毫无遮蔽地停在了那三尺雪亮刀光的十数步开外。
师姐大人慌不迭地低下了小脑袋,把自己全身上下都埋进了楚歌后背的毛发里、试图从破苍的视野里消失不见时,突然想起了数月前四师兄带她离开如意镇的路上、浅笑着教训她的玩笑之语。
“你该庆幸自己的运道,那位犼族小山神恐怕真的相信了‘日游巡’这个说法,才没有忌惮、甚至注意到你……”送走了红莲散仙和小白夜猫子后,四师兄便和她一起坐在了失魂引箱车的顶上,任由大宝在云层间自如穿梭,他则入定般地安坐不动,只有那嘴角边噙着的浅淡笑意,才多少漏出了几分对师妹处事无状的无奈之意。
“犼族从来都不擅教养儿孙,但有一点,是连世代的初生娃娃都牢记在骨血里的教诲——倘若碰上足以让他们生出恐惧之意的生灵或变故,绝不能绕道而行,越怕……就要靠得越近。”
“那位小山神之所以连你是不是日游巡都分不清,大概是早就看穿了你对她毫无威胁可言……若你真的让她对你有一星半点的忌惮,恐怕连我也不能带你出如意镇了。”
师姐大人下意识地攥紧了楚歌背上的毛发,她那瘦小发黄得像是枯枝的身躯,也在小房东背上微微发起了抖。
真是要命……
破苍这柄无趣的大刀,莫非真的在这短短数月间撞上了什么机缘,才成了让犼族幼子惊惧至此的厉害生灵,甚至逼得后者不惜连救出柳谦君和殷孤光这等大事都抛之一旁,也要先与这大刀碰上一面再说?!
这大概……是真正的有死无生?
不管是破苍身为这渊牢看守、要尽忠职守地将她们这两个劫狱者剿灭在此,亦或是小房东没办法容忍这短短数月辰光就突破阶境至此的器灵存活于世,想要以她的本尊肉身之力毁掉对方……这两位狭路相逢,此刻似乎是双双都彻底没了退路。
那她这个眼看就要被连累的无辜傒囊要怎么办?!
此时还不知道在这见鬼的渊牢哪个角落、苦苦等着最亲爱的师姐大人去救他的孤光,又要怎么办?!
难道他们师姐弟还没见上最后一面,就要阴阳相隔?!
……她还没给孤光安排下一场相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