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先生,你是不是也看不见我的肉身?”
秦钩方才还絮絮叨叨地讲着他在裂苍崖上的憋屈辰光,可这会儿提到那让他自己变了模样的术法,一转眼就变了口风,连半点间隙都不留,就状若疯魔地舍下了身后的诸位师兄,往幻术师这边飞扑了过来。
若不是中间还隔着道无形的屏障,把秦钩结结实实地挡在了自己的囚笼里,那团昏黄的火光几乎都要凑到殷孤光的鼻尖上来。
幻术师苦笑着点了点头。
这也是这次重新见到秦钩后,殷孤光肚里的最大疑惑。
这太湖渊牢的禁锢阵法实在太过霸道,厉害到让他这双眼睛失了修炼数百年的化形之力。但他这个紫凰膝下的小徒弟,毕竟没有丢了师尊的脸面,至少还在这片黑暗里保有了凡人该有的眸目之光,于是在秦钩这团火光的相助下,也能勉强看清对面石室里的境况。
然而那宛如灯火的团芒在更显宽敞的石室里已转了数圈,还是没在囚笼里照出任何一副长得与秦钩相像的皮囊。
除了县太爷早已昏厥、而躺在冰冷的石面上不见动弹外,那囚笼里剩下的十余个裂苍崖弟子,正尽数入了定,与身魂里的妖力抗争,眉宇间虽个个病气缠绵,其中却并没有哪一位失了魂魄或神智。
更不用说秦钩那“凶神恶煞”的面相,实在与这十余位师兄都相差甚远,本该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的。
可那石室里,已再无他人。
倘若这团火光果真是秦钩的“魂火”,他的肉身皮囊也该被遗留一旁,是不会受半分损伤的。
殷孤光的眸光跟着秦钩,随着火光的四处转悠,也把那件石室里的上下左右都看了个清清楚楚,于是心下愈发惑然——若肉身不在旁侧,难道……是这魂火还未完全离身?
可幻术师细细地打量了那昏黄火光一刻之久,就连秦钩方才一惊一乍时、火光中心乍然亮起赤色耀芒时,也没能从这团火光的周侧看出大汉原有的半分身形来。
秦钩全身上下、乃至他的三魂七魄。如今果真只剩了这么团宛如风中残烛的昏暗火光,其他的……竟已点滴不剩。
他这样子,与其说是换了副外相模样,倒更像是……成了鬼灵。
秦钩没有意识到,自己啰啰嗦嗦地说着话时,殷孤光没有应他只言片语,并不只因为听出了大汉话里的颓丧意味。
幻术师只觉得这囚笼里的冰冷之意钻进了他的鞋靴里,倏忽间就从脚心蔓延到了阙庭,让他全身骤僵。
上一辈子的秦钩,因为被甘小甘亲口送进了冥界,而怨气冲天地逗留在奈何桥下,吵得阴阳界的地官们都恨不得聋了双耳,可他这个“始作俑者”也依旧不肯重入轮回——若不是秦秋丰这个半吊子鬼灵师不惜与阎王爷讨价还价,将他“收作了”便宜儿子,恐怕秦钩如今也还是冥界弱水岸边最吵的恶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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