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的女童,在见到这墨绿斗篷下现出的“可怕”乱发时,终于想起了她记忆深处里最最怀念、却也藏到了最隐蔽角落里的那个身影,不禁轻声低喃着,继而微微扬起了嘴角眉梢。
甘小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面上正现出了她失落了千年的笑意,就连大病后便向来怕冷的双手也徐徐探出了大氅,不由自主地往那满头乱发的三尺身影伸去。
女童只知道,自己从来都只会因为发饿而如雷轰响的肚腹里,徐徐泛开了股连这十余年来诸位好友放到她面前的珍馐美味都不能勾起的暖融之意,让她四肢舒畅,如同在长久的辗转反侧、不得安枕之后,终于得以沉沉睡去,进入了那场希冀已久的大梦之中。
她不自觉地往前跨了出去。
如意镇高处的寒风明明渐而停歇了下来,然而下一刻,厌食族众们和赌坊四人众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荼白大氅像是被什么力量推了一把,毫无征兆地从三层小楼上飘落了下来。
那如同苍穹流云的身影,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奔向赌坊四人众的身边,这一次,竟像是把诸位好友都当成了无物,反倒径直朝着十丈开外的斗篷怪客飞掠而去。
只听得耳边风声大作,甘小甘浑然不管身后诸位好友的诧然轻呼,已张着双手、自顾自地扑到了那墨绿身影面前。
女童双脚触到了九转小街青石道上的一瞬,她那显然比外来客要高上不少的身形也极为熟练地弯了下去,让她得以将双臂环上了斗篷怪客的双肩,使得这高矮差了不少的两人并肩相拥。
“伢儿……真的是你。”
赌坊四人众无法看到的女童面上,是凡世顽童扑到亲人怀里时、最常见不过的欢欣笑意,甚至连甘小甘这多年病弱苍白的双颊上,都隐隐泛起了通红之色。
柳谦君低了眉眼,终于还是放开了箍住张仲简的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而那跪拜了满地、却也鬼头鬼脑地从兜帽下探出眼角余光来偷窥外头动静的厌食族众们,更比震惊无言的赌坊四人众要惊恐数倍,再次找死地开始了他们似乎永远都停不下来的叽喳闹腾。
“你看你看……大长老被人抱了!”
“那是金鳞长老她老人家才敢去抱,你要不怕被踹,你也去?”
“我才不去!她老人家又不认得我,要是一张嘴把我吞了怎么办?!”
“那不是正好?可以看看你这个死驼子被吃下去之后,会不会让她老人家也成了驼子……”
眼看这动静又要再次席卷整条九转小街、让众人都不能安宁时,那被甘小甘抱在怀里的斗篷怪客却适时地开了口,让满地的厌食族众再次如遭雷击,慌不迭地尽数住了嘴、将脑袋统统埋到了兜帽的黑暗里。
“师父您老人家……还真是不负徒儿我对您的期望,终于成了个百无一用的废物啊……”
似乎并没有被女童这亲热如长姐的相拥所动,如同乌云绕头的杂乱发堆之下,斗篷怪客的小嘴动了动,吐出的,竟还是与方才一般无二的冷峭之语。
“若是当初的你看到了如今的自己,是不是会自戕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