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这个叔叔是谁?”
“嘘……这是小房东从外头带进来的客人,不要拿手乱指。”
“可是他坐在我们家门前啊。”七岁的女娃根本还没学会如何不着痕迹地揶揄旁人,已然挣脱了亲娘的怀抱、高声喊了起来,“……他要是一直不走,我就不能去找湫姐她们玩了。”
这时候已是大年初二的黄昏光景,整个如意镇却不再像下午时那般静谧,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于是女童这毫不婉转的无心之语,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落入了整条第二大街上、正在自家院落外心焦不安的镇民耳中。
六方贾总管只觉得满街的凡人目光霎时都朝着自己转了过来,甚至连斜对角那家养的一条黑犬都特意从门里探出了脑袋、目光灼灼地盯住了他这个外来客。
总管先生叹了口气,终于还是从楚歌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翻找出来给他的破陋木凳上起了身。
至少已有五十年不曾与凡世无知孩童打过交道的杜总管,默然地搬起了身前这张已然摆上了笔墨纸砚、与诸色颜料的木桌,将身后那确实被他“挡住”的院门空出了道来。
七岁的女童怔然地看着这个身着绾色暗袍的外来男子,一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该接受对方这突如其来的好意。
直到后者也侧过了身来,朝着她微微颔首,那双恰与她对视的眸子里,竟然像是有两轮如同年关剪纸般的赤色圆月正缓缓升起。
“请。”这个从未谋面、却有着一双与九转小街上的殷先生一样好看双眸的外来客,歉意无比地对着这七岁的女娃娃轻轻躬身。
女童听话地迈出了自家院门,却没有像她爹娘以为的那样、拔腿就往吴家大院奔去,反倒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外来客身前的那张木桌。
“大叔……你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啊?”
没想到进了这如意镇后,竟然会被这么个自保之力全无的寻常顽童关心了自己,六方贾总管连他面上常年不散的笑意中都带上了几分自嘲之意。
可片刻之前答应了犼族幼子那无理所求的,不也是他自己?
“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我也不知道。”总管先生喃喃自语着呆坐了片刻,终于还是彻底放弃了般地、伸手拿起了案上的那支已蘸满了墨的狼毫,无奈至极地冲着女童轻笑开口,“也许,大叔可以帮你家……画副门神像?”
正竖着耳朵偷听这边动静的满街老小,都被总管先生这看似玩笑的话语惊得跳了起来。
小房东带来的客人,虽然千奇百怪、从没有一个正常人,可是偶尔……也会有这种及时雨一般的绝佳客人啊!
天可怜见,第二大街虽然向来都是如意镇里最最热闹的街道,可这会子的动静,却不是因为要再次祭拜财神爷、更不是因为快要到了晚饭的辰光。
他们实在是碰上了过去这几十年来都没想到过的大麻烦!
在院中休憩了小半天的各家青壮与长辈们,原本打算趁着去厨房拾掇吃食的当口、顺手为大年初三的烧门纸节礼再做点准备,却在或早或晚地开了自家院门后,全都吃惊地呼喊了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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