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尖,骤然触到了团温暖柔密的毛发,范门当家才恍若梦醒地转过了头,对上了黑虎那双瞳仁深处闪着蓝黑光华的眸子。
这昨夜才与她第一次见面、真正相处还不到十个时辰的灵兽,不知什么时候已摸清了这深闷大宅里的道路,径直找到了她的所在,静悄悄地靠近了过来。快要不能视物的暗沉暮色笼罩下,黑虎将自己的额头在范掌柜的手掌间蹭了蹭,继而怠懒贪睡般地悠悠趴在了偏堂的地面上,轻轻闭上了双眸,竟就这么靠着她的腿脚、安心小睡了起来。
再无旁人的偏堂暮色中,渐渐响起了黑虎的打鼾之声,倒有几分像极了她幼时被父母抱在怀中、听到双亲沉沉睡去时发出的响动,范门当家颇有些失神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碰到了黑虎背脊上的浓密毛发,只觉得指尖传来股让自己倏尔定下心来的暖意,真真切切地就在她的手里,而不是什么九天之外的虚妄存在。
她从椅子上滑下来,干脆也趴在了黑虎身旁,闭上了眼、跟着安睡了过去。
这一夜的梦境里,并没有那手札中的诸多稀奇古怪模样的财神爷、亦没有她这辈子最最讨厌的沈大头,就连她自己与黑虎都不曾出现。
范门当家只恍恍惚惚地在梦里看到,耀眼灿烂的天光下,是范家各地的商号中所有伙计们都正来来往往着招呼各方贵客,喧闹却不糟乱,一如她小时候记得的繁忙模样。
她是不是财神爷的所谓转世……真的就那么要紧?
也许她这辈子,注定要摊上了这乱七八糟地连偃息岩诸位尊长都会目瞪口呆的命数,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这辈子接下来的年岁要怎么活,总归是她自己的一转念,又关旁人什么事?要不要活成财神,都是她自己的定夺,任谁来都管不了她。
“死大头……这场大梦,你我都在其中太久,久到我快忘了黑虎是为什么要找上我,久到你只知道将大好的辰光都浪费在我身上……久到你我都成了彼此的负累。”
如意镇的莫家破败院落中,范门当家干脆将双脚都挪到了石墩上,埋首双膝,连带着她的语声都沉闷地如同梦呓。然而不远处依旧坐在地面上的大头客人闻言,却讶异不已地瞪大了两只小眼睛,似乎没有想到这“憎恶”了自己数百年的冤家,会骤然这么平心静气……亦或更像是看破红尘般地与他说起话来。
“到了现在,你也早该知道,不管你死死地咬定你我都是财禄神司中神明转世这个说法多久,我都是不会信你的……可反过来,我也早该认命,不管我逃到哪里、想什么法子,你都会继续你的执念,不会因为一句不信就轻易放过了我。”
“这场毫无用处的‘仗’再这么打下去,你我这辈子的好多辰光就得白白费在了无用之处,实在也太对不起自己……今儿个恰好是这北方山城的拜祭财神之日,我们俩就趁这时候,来个一了百了,好不好?”